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蕃人們興奮到了極點,嗷嗚嗷嗚叫著就衝出大營,鋪天蓋地地朝曲野河殺去。
王中正滿意地點了點頭,抹了下嘴,對身邊的孫能說道:「干臣,看我軍這氣勢,多強!」
孫能擦了一把冷汗,乾笑道:「太尉神勇,寥寥數語,一面大旗,就激揚起蕃漢士氣,厲害厲害……」
真實歷史上的王中正膽小如鼠,元豐征討出塞就遇到大霧,嚇得都不敢進軍,活活耽誤了九天的寶貴時間,之後一路跟在種諤後邊吃屁,等到半月軍糧耗完,一窩蜂逃了回來,幾乎都沒見著敵人,就將部隊損耗了一半。
不過現在的王中正不一樣了,這娃自從跟著渭州五十四蕃洗劫了一回河套,就徹底點開了燒殺搶掠的技能。
那一次王姥姥真的差點脹死,衣服褲子裡邊夾帶的金銀太多,連馬都差點馱不動,遠遠落在了隊伍最後,被蘇油報了一個英勇斷後上去,讓趙頊大有面子。
那一回王姥姥最後悔的就是沒帶工兵,只能幹看著寺廟上頭的金銀裝飾眼饞,這一回有了孫能帶著的控鶴軍,王中正準備真正的大幹一票。
一把攬住孫能的脖頸:「嘿嘿嘿孫小郎君,有些事體咱爺倆還得好好合計合計……」
孫能被王中正一臉的流氓模樣嚇著了,這尼瑪到底誰是兵匪,誰是監軍?
……
紅柳河畔,夏州,梁永能部。
大軍正在行進,因為宋人的主力未明,梁永能便不敢過度遠離環慶,不敢過度遠離米脂寨,甚至也不敢過度靠近前線,只能在距離三處距離都差不多的中間位置,嘉寧軍司的宥州城周圍打轉。
此時此刻,他算是理解了宋人當年的苦楚。
曲野河,無定河,歸德川,白馬川,葫蘆川,青唐,西夏防線上的開闊進軍線路,就多達五條。
此外還有無數的小道可以供宋人潛入夏境,比如借道李文釗盤踞的天都山。
從西向東,和南軍司,保泰軍司,靜塞軍司,嘉寧軍司,祥佑軍司,左廂神勇軍司,到處都是漏洞,如果宋人集中兵力任擇一路,都會讓自己措手不及。
嵬名皇叔才是真正的明白人,宋夏邊境根本無法防守,真正的辦法只能是退過旱海,全軍後撤數百里,以逸待勞,在興靈與宋人決戰。
可問題是,一旦讓宋人得到了河套的熟麥,那就能將一個月的戰事延長到三個月,夏朝如果耗不過,堅壁清野的計劃就會徹底落空。
河套糧倉,就算放火焚燒,都不是一兩天能夠燒完的。
軍士們在幫助百姓瘋狂地收割地里的麥子,然後裝車拉走,有些麥穗明顯還沒有大熟,但是一樣在收割之列。
一個老農已經累得跪倒在地里,一邊老淚縱橫地嚼著還有漿子的麥穗補充體力,一邊堅持著抬起虛弱的手臂,用手裡的鐮刀來回割著將熟的麥穗。
因為手裡已經沒有了力道,割了幾次,那一束麥穗才被割了下來。
老農終於放棄了努力,拋下麥鐮,伸出滿是皸裂的黧黑雙手,對著蒼天哀嚎了起來:「老天爺為什麼啊——死了吧——就讓老漢死了吧——」
第一千二百六十四章 偵查
讓農人親手割下將熟的麥草,葬送一年辛苦的豐收希望,絕對是世間最殘忍的事情。
這樣的苦難,百年來宋人經歷過太多,如今,輪到夏人了。
梁永能轉過頭不忍再看,眼中已然有了隱約的淚光。
一騎飛馬狂奔而至:「左廂神勇軍司急報——」
梁永能接過軍報,卻是左廂神勇軍司統軍葉悖麻送來的,言宋軍由王中正帶領出麟府,正在搶掠曲野河南。
滿山滿谷都是宋軍,除了十五員大將旗號,還發現了王中正的中軍有一面超級大的大旗,上面寫著「代天懲討」四個大字。
梁永能立即判斷出種諤一支兵馬乃是佯動。
就算不是也沒關係,無定河沿途還有好幾處城防要塞,宋人要攻下卻也不容易。
而曲野河南乃是梁氏根本,那裡有十萬頃的麥地和十幾萬農奴。
大宋在麟府路的兵力最弱,但是正因為如此,那邊西夏的軍力也相對薄弱。
宋人果然狡詐,選擇了離夏朝精兵最遠的地方動手,而且一動就讓梁氏痛徹心扉。
那一片地方又是秉常衣帶詔里送給了宋人的,宋人從那裡出兵,也不是完全意料之外。
「代天懲討」這四個字,宋人要是沒有聖旨,絕對不敢亂寫。
所以,那裡一定就是宋軍主力。
梁永能為自己事先與家先生的正確分析感到慶幸,現在自己早已遠離了蕭關,摸到了嘉寧軍司的夏州,輕兵三日就能從草原突襲到曲野河南,打王中正一個措手不及!
為了保險,梁永能還是留下了鐵鷂子駐守宥州,防備敵人從兩川或者無定河出來,而自己帶領五萬精騎,朝曲野河南的唯一城池銀城撲去。
要是梁永能知道自己即將面對的河東軍十五將裡邊,有十二將都是烏合之眾,只怕會氣得噴出血來。
然而他並沒有機會知道,就在大軍剛過石州的時候,梁永能再次接到軍報,種諤包圍了無定河邊的重要城池——米脂城!
種鍔的進展過於神速,曲野河南的熟麥與河套的熟麥相比,還是河套的更加重要。
梁永能只好將對抗王中正的任務交給葉悖麻,而自己坐鎮銀州,等待鐵鷂子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