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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油當然不允許漏勺這麼幹,易安的聲名就是我們家的聲名,就堂堂正正用這倆詩去應付張文潛,就說是我們家易安所作!
真好,自打見過那首「生當做人傑,死亦為鬼雄」,我就知道易安胸中氣象不一般!
漏勺回信,爹呀你怕是記錯了吧?當年那首……不是我的作業嗎?
蘇油回信只有兩個字——呵呵。
易安的《漱玉詞》之所以大受追捧,關鍵在於你挑不出人家的毛病。
你可以說有柳屯田雖協音律,而詞語塵下。
可以說張子野、宋子京兄弟,沈唐、元絳、晁次膺之輩,雖時時有妙語,而破碎何足名家。
可以說晏元獻、歐陽永叔、蘇子瞻學際天人,然作小歌詞,直如酌蠡水於大海,然皆句讀不葺之詩爾,又往往不協音律。
可以說王介甫、曾子固,文章固似西漢,然作小歌詞則人必絕倒,為不可讀也。
其餘也就晏幾道、賀方回,秦觀、黃庭堅幾人,如今方有些樣子。
但是晏詞苦無鋪敘;賀詞苦少典重;
秦詞即專主情致,而少故實。譬如貧家美女,雖極妍麗豐逸,而終乏富貴態。
黃詞故實倒是有了,卻多疵病,譬如良玉有瑕,價自減半矣。
就連司徒的兩首《思人》,雖然差不多避開了以上的諸多毛病,算是情景交融的佳作,然而其中雕琢的痕跡也不少,不夠自然。
只有「起蘆花,又入蘆花後」和「惟此意,君知否」兩句可取。
說到底,還是「句讀不葺之詩」。
就易安妹崽的小歌詞,你挑不出這些毛病來!
這些東西,易安也寫在了一篇叫做《詞論》的文章里,蘇油看到後給她收了起來,不予出版。
這孩子,淨瞎說些什麼大實話!
因此兩個孩子結婚雖然低調,但有這本《漱玉集》的加成,卻也成了文化界的大事情,漏勺和易安私下收恭賀他們新婚的詩詞,書法,那也是收到了飽。
大蘇還是那麼的調皮,化用「才子佳人」的成語,送了漏勺一個卷幅——「才女佳兒」。
見到這小兩口,蘇油就不禁開心,問道:「易安最近又有什麼新作沒有啊?」
易安低著頭:「易安拜見爹爹,沒有什麼新作,不過路過濮陽的時候,收到一本徐熙的牡丹圖。」
「哦?這可是不光是文華上的喜事兒,也是你們新婚的好兆頭啊!」
漏勺不耐了,自打下船爹爹就跟易安問東問西,自己就跟透明的一樣,不由得輕咳兩聲:「爹,看這邊,這裡還有個親兒子呢。」
蘇油就表揚:「當中書舍人便該如此,要讓群臣只看到陛下,而看不到你,漏勺你做得非常成功。」
漏勺:「……」
每次來大名府,漏勺都會發覺巨大的變化:「道路都換了水泥磚,還多了不少的磚樓,爹,那幾棟是什麼建築?」
蘇油看了一眼:「那是公共廁所。」
第一千七百八十九章 設計
整個大名府,擴張最厲害的就是北面城牆外的工業區和城牆內的手工業區,之後是城東的商業區。
城南的騾馬市一直就熱鬧,城西的熱鬧則呈季節性,各種茶市、花市、蠶市,現在一個月有兩次。
馬車進入內城之後,大名府就清淨整潔了很多。
大名府是陪都,因此陪都該有的東西,它都有,雖然是巨大的浪費,卻也是國家的臉面。
內城的中心就是行宮,外圍就是府衙、官署、學宮,以及配套的高級居住區和商業區。
城內的人相比城外,明顯禮節要多些,說話要文雅些,穿著要富貴些。
易安看著車外的人流:「這裡比洛陽熱鬧多了,爹爹,我怎麼覺得大名府的大小,不下汴京城?」
蘇油笑道:「易安你沒看錯,這大名府在熙寧以前啊,本來就比汴京城還要大。不過人口差得老遠而已。」
「汴京城是老都城了,規劃上沒有注意,大名府不一樣,我已經將大名府的發展規劃圖送去了汴京,給工部新成立的規劃局做參考。」
說完一指道路左邊:「那邊一片,是拆出去的校場,將校場移到城外去,可以得一大片的地。」
「好好規劃一下,就能打造出一個生活方便舒適,不虞火患的小區。」
「這個小區里,以磚石水泥為主,修造房屋的木材需要經過防火處理,頂上覆瓦而不許覆草,先在有錢人裡邊施行,再慢慢推廣開去。」
說起火災蘇油就心有餘悸:「汴京城曾經發生過的幾場大火,那可是燒得……」
漏勺也不禁打了個寒戰。
大中祥符八年四月二十三日,因為一個榮王府奴婢,在企圖製造事端逃跑的過程中,引燭燒了幔帳,進而引發一場宋代內皇城的大火災。
數朝積蓄,文華瑰寶,盡付火海。
那場大火,甚至還改變了內皇城的整體格局。
在真宗朝的時候,王爺們許多都住在皇宮的東北角,號稱「東宮六位」。
當時榮王府中有個「掌酒茶宮人」韓婢,跟親事官孟貴有了姦情。
兩人手腳不乾淨,戀愛的同時,還盯上了榮王府中的財寶,「多竊寶器」。
事情做多了就必然會露出馬腳,此事被榮王的乳母發覺了,於是告發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