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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參政是君子是小人,我沒有資格置嘴,就說我自己。」
「既然是君子求己,那所接的外人外物是什麼樣,有怎麼能影響到他呢?又怎麼會畏懼名聲遭到玷污呢?」
「既然是君子坦蕩,那他又有何人不可容?有何人不可接呢?」
「防備小人靠近自己,怕自己被污損腐蝕,崖岸高立,其實是借提防別人的行為,作為提醒自己的方法,這不過是另一種『求諸人』的方式而已。」
「為什麼不信自己能化人,而擔憂別人能化己呢?說到底,還是對自己的品行缺乏足夠的自信。」
「夫子說君子求諸己,小人求諸人。只說君子自求,沒說君子要依靠辨別他人,來證明自己是一個君子。」
「同樣,夫子說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也沒有說君子只對君子坦蕩蕩,而對小人也同樣長戚戚。」
「反過來講,不管是對誰長戚戚,那君子不還是一樣犯了小人之過嗎?」
「所以我想,夫子的真意,是要我們依從本心,不受外擾,做一個真君子。而需要時時提醒自己不要為小人所惑的君子,是不是反而弱了一成?就好像黃金雖然還是黃金,不過成色卻有些不足了?」
「王公,不知道蘇油這樣理解,是不是妥當?」
王克臣頓時刮目相看:「理學一宗,大有門道啊。這是不是就是你們提倡的持平執中,體近人情之發揮?」
蘇油躬身施禮:「王公不以蘇油儀狀無禮,而以學識相究問,足見乃是至誠之君子。是的,這就是理學宗旨之一緒,算是蘇油平日裡的一些胡思亂想吧。」
王克臣看來又對蘇油恢復十分的欣賞了:「家小兒師約,你知道的吧?也是個愛讀書的性子,都是年輕人,你們大可以經常來往嘛!」
蘇油說道:「君授兄的文才武功,蘇油是仰慕已久了的。聽說今年四月世兄陪遼使燕射玉津園,一發中鵠,發必破的,將遼人的臉都射白了?」
王克臣哈哈大笑:「射箭場上好勇爭勝,算什麼本事兒?」言下不屑,神情卻是得意至極。
蘇油也微笑道:「那可是大揚國威,不是尋常好勇爭勝。其實我家娘子和蜀國大家,衛國大家,交情都是極好的,不過好像她們都有些畏懼長姊冷肅?」
王克臣笑道:「德寧的脾性,對我們是沒說的,不過每次兩個妹妹來,倒還真如你說的那樣,稱得上耳提面命。」
說完眼珠子轉了轉:「不過這正是你們一起來的理由啊?!」
這個藉口找得好,蘇油笑眯眯的拱手:「還是王公想得到,那我們夫婦不日可就厚顏上門打擾了。」
這時狄詠和一名內官也來到樓上,內官手裡還捧著一本厚厚的帳冊。
王克臣的做派立馬就變了,冷冰冰地問道:「都料理妥當了?」
狄詠拱手道:「已然離開碼頭了。」
內官點頭哈腰:「帳冊已然交接點清,就請學士用印,之後就是商賈們上場了。」
王克臣取過帳冊翻看了一下,臉上的肌肉抖了兩下,走到几案之前提筆押了字,又蓋上了自己的官印。
大樓里立時雅雀無聲。
王克臣看著帳簿上鮮紅的大印神情有些恍惚,等到抬起頭來,發現所有人都拿期盼的眼神看著他,不由得自失地一笑:「那就開始吧。」
樓里頓時哄然一聲熱鬧了開來。
……
樓外大棚里,盛林冷得將雙手揣進了袖筒裡邊,對李珪問道:「李老,軍士們都撤了,拍賣會該開始了吧?」
李珪手裡摸著白銅的手爐笑道:「稍安勿躁,可還有一陣子呢。」
盛林有些意外:「卻是為何?」
李珪說道:「凡事皆得有規矩不是?先是咱們官家的內庫,然後得讓大佬們心滿意足,下來是開封府市易司,之後是各行的行會行首,這些才是吃得下這筆大宗的豪富。」
「等到這些差不多了,拍賣會才由各行的行首主持。你當四通程史二公那般人物,是你我這樣的小商賈能接觸到的?可隔著好幾層呢。」
盛林說道:「就想著混進來開開眼界,沒想好要進什麼貨品。」
李珪笑道:「就怕到時候苦恨錢財不夠,後生你可千萬穩住了,掂量著來,別到時候弄一個精品找不著下家,那才真是哭瞎。」
盛林訝異道:「還有這事兒?不是說四通的南海貨品,買到出手就是賺嗎?」
李珪耐心解釋:「是啊,問題不得出手之後嗎?比如你傾家蕩產買一個硨磲屏風回去漣水縣,還找得到下家嗎?找不到下家,不就砸手裡了?」
盛林一想還真是,笑道:「那得看自家客戶都是什麼水準,然後決定購什麼樣的貨是吧?」
李珪說道:「大體是這樣沒錯了,不過有幾樣東西那真是買到就能賺到——香料,染料,黃白銅器,南方藥材。」
「不過這幾樣,也是投標最激烈的,人人都想搶,參加搖號的人太多了。誒對了,郎君你能周轉多少頭寸?」
交談了這麼久,盛林對李珪也比較信任了,一聽漣水縣姓盛的,就能夠想到《後杞菊賦》的人,再差也有幾成。
加上李珪對他也一直耐心和熱情,盛林便拱手道:「這次家大人讓我帶了兩百貫進京,加上小子自家商號的五百貫,就這多了,李翁是想要周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