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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滔滔不禁感慨:「設蔡確在此,聽聞司徒這番言論,當惶愧無地可入也!」
蘇油躬身答道:「臣與蔡確以前不相能,今後也不會相屬。故臣今日之論,也斷不是為了區區一蔡確,而是為了天家的體面,朝廷的綱常,國家的制度。」
高滔滔問道:「然如今朝議已起,卻該如何消弭?」
蘇油說道:「朝中自還有明白人,太皇太后不妨也聽聽他們的意見。臣能想到的……嗯,正好章惇還朝,不妨命學士制敕,略加美詞,再看看風向如何。」
高滔滔沉吟片刻,終於點頭:「如此老身已有主張。」
蘇油說道:「對了,臣還有一事相詢。」
高滔滔問道:「何事?」
蘇油說道:「近日中書接到各地奏章,三十六路,三百二十五州,一千七百四十六縣,陸續收到善心人士捐贈的數學理工課本,還有習題。」
「捐贈人沒有留名,只留了一句話——『願全天下小朋友共做習題』。」
「臣思忖唯有皇宋慈善基金方得有此財力,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如此大的金額撥付,臣請問太皇太后是否知曉此事?」
高滔滔看了一眼在一邊擺撲克臉的趙煦,想笑又忍住了:「不管如何,總是推動我朝文教的好事情。國事繁冗,這些小事兒司徒便無需過問了,趕緊去辦差吧。」
第一千五百八十一章 昭文相
戊午,范純仁上書:「朋黨難辨,恐誤及善人。蔡確之罪,自有典刑,不必推治黨人,旁及枝葉。
前奉特降詔書,盡釋臣僚往咎,自此內外反側皆安,上下人情浹洽,盛德之事,誠宜久行。
臣心拳拳,實在於此。」
范祖禹也認為蔡確已貶,餘黨可弗問,乃上言:「自乾興貶丁謂以來,不竄逐大臣六十餘年,一旦行之,四方無不震聳。
確罷相已久,陛下所用,多非確黨。其有素懷奸心為眾所知者,固不逃於聖鑒,自餘偏見異論者,若皆以為黨確而逐之,恐刑罰失中,而人情不安也。」
恰好章惇抵京,送上謝表,其中有自罪忐忑之意。
高滔滔命翰林學士秦觀做敕,溫言款諭。
見朝中風向似乎要開始轉變,御史台攻蔡確益急。
蘇軾臨行前偷偷上了一封密折,給高滔滔和趙煦出了個主意:「朝廷若薄確之罪,則於皇帝孝治為不足;若深罪確,則於太皇太后仁政為小損。
謂宜皇帝降敕推治,而太皇太后特加寬貸,則仁孝兩得矣。」
又當又立,美滴很!
很快,趙煦敕黃,命大理寺立案。
不過敕黃只在中書走了一遭,還沒來得及下到學士院,便被高滔滔追回,理由就是蘇油說的那些理由,其中明確了幾句:「武周之禍,朕亦薄之,然其贊賓王之檄,足見宏量。」
「確詩言武則天事,何預朕身。」
「吳處厚京東酷吏,前日貶謫,民聞而欣悅,至集焰口,是如確輩亦知其不可料民者。」
「今欲陷確得復,無視朝廷屢降清寧之意,敢開臣僚再訐徒黨之爭,非小人而何?」
朝廷即日申斥,不再追究蔡確的過失,不再追求「確黨」,反將上書的吳處厚再貶。
這次直接發落到澹耳編管。
車蓋亭詩案,到此被蘇油等宰執運作,將真實歷史上幾乎放翻了新黨全體成員的大案強行打壓了下去,將所謂「三奸」之中的章惇、韓縝與蔡確區分了開來,讓朝中的新黨成員得以繼續任職,讓大宋的政治風氣也變得前所未有的清平。
六月,甲辰,蘇油上章,請求立任相之格。
「冢宰之責,瑞在調均,奉明主以協百僚,掌機衡而平天下。」
「一德惟公,百行是憲,苟膩其行,則傾大猷。」
「祖宗宏業粲然,崇政有欽,當時輔弼,亦大抵卿士之彥。」
「躬勤克慎,致君定國,博鴻有量,不介名爵。」
「故輔政數年,即求遜退。」
「朝廷崇遇戎勛,每加留慰。然或沒於職任,或咎於細因,而能得優退者,五未足一也。」
「是乃黯沒其先明乎?抑或蹈乖其前德歟?」
「實非惰情怠政,污語虧行,然日久年滋,咎歸一人,積非而至毀,滯暢而畸衡。」
「況又勉身匡益,進拔經年,曲意選推,細求可任,雖桃李無言,其下蹊徑亦自成者。」
「是故朝廷每欲酬賢,而事終難繼。」
「臣聞玉壘當流,水工唯恐後去,不視質瑩以構橫浸。」
「香檀植戶,園叟每請外遷,不耽氣馥而閟積陰。」
「庶幾梁稻夾堤,災傷不遇;芳荼闔院,日露均親。」
「斯非玉、檀之不美也,蓋安豐和裕,矯勝二者尤多矣。」
「故請立《相格》,以為永制:」
「右僕射缺,左僕射獨任者,三年當遷,出歷六載,方可復任。」
「如三年不去,即以五年為極期,其後不可召復朝堂。」
「左右俱存者,左僕射可任至四年,其餘當依獨相例。」
「如是元臣初履,即諳去期,敢不憂勞勤任?常思身後,兢兢栗立,抑敢妄作驕矜?」
「先實而後,賔體至公,此皇宋萬世不移之基,亦元臣全終哲德之禮也。」
「元豐改制,未及於此,固天心嘉貞備位,體寵恩榮。然乾惕始終,未忘於懷,敢抒直見,伏惟陛下察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