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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我們能每年節省三分之一,「使天下歲入億萬,而所省者什三,計三十年之通,當有十五年之蓄!」
「夫財用,天下之本也,使國家富盛如此,則何求而不得,何為而不成!」
趙頊都高興壞了,認為老曾說得非常有道理,召蘇油入宮,明潤你是經濟專家,老曾的章奏,你怎麼看?
蘇油看完不禁苦笑搖頭:「陛下,曾公所言的確切中時弊,但是解決弊端的辦法,卻不可取。」
趙頊有些不滿意:「為何?虛耗爵祿之輩,難道不能即去?」
蘇油說道:「但是他們的爵祿是怎麼來的?難道不是陛下你給的?給的時候是為了結恩固義,那去的時候呢?難不成恩斷義絕?」
「這些人已經提升了俸祿,現在沒有過錯就被剝奪,他們能沒有怨言?」
「三班院的問題很複雜,它是我朝三班武臣注擬,升移,籌賞之所。」
「這裡邊,有很多烈士子女,家屬;有很多宗室成員。」
「這件事情成為弊端的原因,是因為這些烈士子女,家屬,這些宗室,沒有擔任武臣的能力和素養,變成了朝廷空養的閒人,占用了武臣珍貴的編制。」
大宋軍事系統就是一個超級大垃圾桶,不管官民宗室,反正國家的累贅就通通朝裡邊扔。
流民,盜匪,烈士子女家屬,閒散宗室,皇帝覺得稱心的內官,工匠……
這樣的軍隊體系要是還能戰力爆表,那才真是見了鬼了!
但是問題是問題,曾鞏那套解決問題的辦法絕對是不行的。
蘇油對趙頊說道:「陛下,所謂每年節省三成支出,計三十年之通,當有十五年之蓄這個說法,那是曾公太想當然了。」
「首先,這部分人不能一刀切,他們能夠食國家的俸祿,都是有原因的。」
「因此要解決這一部分冗員,就得給他們找好出路。」
「宗室就是例子,現在的很多宗室,都已經自食其力,加入到了各處工坊,產業之中,我看不如推行買斷之策。」
趙頊問道:「何謂買斷?」
蘇油說道:「有多條路子。其一,實行退休,以五十歲為限,超過這個年齡的,納入養老體系,國家發給養老金,不過養老金肯定不會如在職豐厚,三分之二左右比較合適,另外職務全部取消,達到精簡機構的目的。」
「其二,低於五十歲,但是也願意放棄當前職務的,朝廷發給『散班錢』,相當於政府一次性對其以往之貢獻支付一筆費用,尤其離職之後自主擇業,朝廷不再繼續發放俸祿。」
「其三,對於仍然願意留在三班系統內的人,那就從此一視同仁,施行考核制度,舉行考試制度,務必合格,然後可以任職。任職期間不合制度章程,慢瀆懈怠者,以法繩之,至奪職追罪。」
「其四,考核以兩年為限,一共考核四次,四次尚且不中式者,以無能論,予以罷免。」
「考核內容,包括軍事素養,公文案卷,差遣實務,朝廷典章,中書擬定試題,之前發給參考材料,考試內容,就在參考材料當中選取。」
趙頊有些不太明白:「這樣不是毫無用處嗎?全都考上,不是一個人都裁不下去?」
蘇油拱手道:「裁人不是目的,真正的目的,是讓那些人培養成為合格的,適合其職任的人才,讓他們知道該怎麼做事。」
「要是他們能夠做好自己的差遣,那為何要裁撤他們呢?」
「我接下來就要說到這一點,曾公所說的冗員,其實有很大一部分是實際所需要的。」
「管理五千人的一個縣,可能需要五十名胥吏,但是管理五萬人的一個縣,五十名胥吏可能就不夠了。」
「因此曾公所說的人口大量增長,而胥吏無需增加這一條,本身就是站不住腳的。」
「國朝百年至今,人口繁衍了近倍,因此同樣的,官員吏員,也應該相應增加。」
「另外國朝百年至今,物價的自然增長,也導致了賞給沒有增加,郊費卻耗費不少的情況。」
「這個問題很複雜,任何朝代其實都是如此,立國之初物價便宜,之後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總會發生貨幣逐漸貶值的情況。」
接著蘇油將緩慢可控的通貨膨脹和經濟發展的關係給趙頊講解了兩個時辰,最後才說道:「因此上說,郊費看似增長了,其實並沒有,只是買東西的物價變得昂貴了而已。這些也是人口增長,經濟發展的必然結果。」
「再回到三班這個冗員大戶,除了上述的那些原因以外,還有一個重要因素,就是戰爭的烈度和軍人的增加。」
「現在的軍隊人數和國初相比,同樣增加了三倍左右,因此相應的,武臣人數同樣增加了三倍左右。」
「這已經成為了一個巨大的問題,曾公的終極目標是美好的,但是要達到那個目標,方法確是完全不可行的。」
「要解決這個問題,根源還是要減少軍隊數量,實行軍人轉業,優化軍制,然後才說得上裁撤武臣。」
「不過路子其實已經摸索出來了。」
「宗室新型教育,已經可以讓他們有技能擇業;」
「新軍成立,已經可以讓有志軍伍的人有了晉升通道;」
「建設兵團成立,讓裁撤的軍士武臣有了最低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