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計劃時間又是半年。
其實還有一個原因蘇油沒說,就是他內心深處,對漏勺的科舉也有些緊張,對於蘇家來說,考中進士只能算及格,最大的期望是進入二甲,也就是前十名。
其實以蘇油現在的地位,倆孩子如今的本事兒,這個玩意兒可有可無,當真如蘇軾曾經說過的那樣,既愚且魯,照樣可以「無災無難到公卿」。
可是又有哪個家長,不願意見到自家兒女出息呢?
為了緩解這種緊張感,蘇油決定給自己找點事情做。
元祐六年三月,蘇油重新登上修繕調整一新的小火輪,踏上了巡視京東路的行程。
京東路頗為繁華,也比較安全,這一次蘇油只帶了一個排,和幕府隨員,五百護衛和補給都不用了。
三月,庚申朔,御邇英閣,呂大防奏仁宗所書三十六事,請令圖置坐隅,從之。
癸亥,上《神宗實錄》,史官范祖禹、趙彥若、黃庭堅所修也。
帝東向再拜,然後開編。呂大防於簾前披讀。
未久,簾中慟哭,止讀,令進。
壬午,禮部奏名進士入殿,給進士們定名次的最後一場考試——殿試,正式開始。
這次科舉,因為三個少年的參加,朝野矚目。
王彥弼是徐國長公主之子,陳梧是陳昭明和蘇小妹之子,漏勺是蘇油之子。
三人都是早得恩蔭,除了帶著將作監、軍器監的實務,還是高滔滔特旨奉陪官家的三個伴讀。
因此這次科舉,不但事關三家,還干係到太皇太后的眼光問題。
為了防止舞弊,這次試官的選舉可把呂大防和劉摯為難死了。
蘇門學閥勢力堪稱恐怖,義理、文章、詩賦,理工,天下獨步。幾乎滿大宋提得上名號的學者,都和蘇門關係匪淺。
偌大一個翰林院,竟然找不出跟蘇家沒有關係的學士來提舉!
最終定下的人選,乃是許將和劉奉世。
劉奉世雖然和蘇軾等人交情不錯,但是他是經學和史學大家,與蘇門學閥的學術交集最小,除了貢獻出墨莊的書籍給可貞堂翻刻,與蘇油也沒有什麼直接的聯繫。
許將資格也不錯,是狀元出身,對理工之學也不陌生,當年復原儀象台,還是蘇油借人家收藏的儀器才破解關竅。
不過那已經是許多年以前的事情了。
但是高滔滔不太同意,將呂大防和劉摯召至殿中問道:「最近因為寧夏三路問題,許將被蘇轍彈劾,且許將才從尚書右丞去職,這個合不合適啊?」
呂大防只好說道:「臣等遍擇翰林,唯使二人,方能平息眾議。」
劉摯也說道:「因為三位公子的舉事,朝野已經鬧得沸沸揚揚。之前的開封府試,三人名次太高,士子們以為鄧潤甫出題過難,有些議論。」
「之後禮部試,三位公子依舊高中,士子們又以為梁燾出題過易,依舊有議論。」
高滔滔不禁失笑:「這卻太沒道理了吧?合著非要讓仨孩子落榜,方才趁了他們的願?」
呂大防躬身道:「我朝科甲極重,臣等想來想去,唯有許將出馬,方可止議。」
高滔滔有些不悅:「你們只想著對士子們有交代,卻沒有想過對三個孩子公不公平?許將才被蘇轍彈劾去職,能保他不挾私怨?」
劉摯說道:「許將乃嘉佑八年狀元,文武雙全,廉潔奉公。蘇轍彈劾他,是因新軍調動一事,之前都省聯席會議已然決意通過,許將在場,也表示了同意,事後卻又以為不妥,奏請太皇太后緩行。」
「如其當時不合,就不該同意,之後以為未妥,亦當先請兩省,蘇轍彈劾,並沒有錯。」
「而許將後來反對的理由,是認為兩軍互調五千里,諸多難明,可能導致變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於今看來,其實是許將自己多慮了,故而上書自請解去省職。」
「蘇轍的彈劾,當時太皇太后是留中了的,故而許將也不是因蘇轍彈劾而去。」
「即便算作二人相爭,也皆為國事制度。都是襟懷坦蕩之人,臣保許將不會不公平。」
見高滔滔還在猶豫,呂大防奏道:「其實以臣觀之,鄧潤甫試題本非嚴,梁燾試題本非寬。實在是世人庸擾,見識愚鈍,無事生非而已。」
「在高尚之人眼裡,其實不當一笑。」
「臣以為徐國大長公主、陳學士、蘇縣君、司徒、仙卿、許將、蘇左丞,皆高尚坦闊之人,定不會以此芥蒂。故此舉所為者,徒塞眾人紛亂之口而已。」
高滔滔沉吟半晌,最終到底還是同意了。
大殿之上,士子們在唰唰書寫,趙煦擺著撲克臉端坐殿上,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在大腿上輕輕捏著一點袍子上的絲綢摩挲,說起來,這娃比下頭三位埋頭苦寫的考生還緊張。
理學已經成為顯學,此次科舉當中,不少考生都將理學的內容加入到試卷當中,希望能夠被考官高看一眼。
但是那些卷子裡邊的內容,有些實在是荒誕不經,在趙煦這個如今的理學內行眼裡,一眼就能看出這些舉子對理學根本就不精通,完全是臨時割裂一些材料死記硬背,考試的時候又強行填入到自己的行卷當中。
天理人情是一篇大文章,是由文、理、哲三門大綱糾結而成的一個堅不可摧的高塔,基礎不牢靠,在嚴密的邏輯思維前便會到處都是漏洞,站不住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