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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曾肇收入可貞堂的著作,包括已經完成的《曲阜集》四十卷,《西掖集》十卷,替朝廷記錄典章帝詔的《內製》五十卷,《外製》三十卷,《宸章》十卷,《奏議》五卷。
這是真正的著作等身,比後來號稱「唐宋八大家」的兄長曾鞏還多!
說起來,現在曾鞏在文壇的聲名,其實還趕不上這個弟弟。
親家在文壇的聲譽,對自家兒子必然是大有好處的,因此這門親事,讓王珪十分滿意。
要說瑕疵,大概就是曾家人和蘇家人關係不一般。
曾鞏的文名,其實也多得進士同年大小蘇兄弟的傳揚,蘇軾一句詩——「儒術遠追齊稷下,文詞近比漢京西。」讓曾鞏在士林的聲譽大有後來居上,趕超自己弟弟的架勢。
王珪只好安慰自己——其實現在的大宋文壇,還有誰不想捧他大蘇的臭腳呢?
今年開春的時候,蘇軾因為好朋友,黃庭堅的舅舅李常要到黃州拜訪,便給他們的共同好友陳季常寫了一封信。
說自己要請客,讓陳季常算準時間趕來買單,還無恥地讓陳季常先將他的好茶器交給送信人帶回,藉口是自己要找銅匠依樣打造,或者給人看過樣式,去建州購買。
又說我知道你家壁畫壞了,你請高人繪畫別人似乎不買帳,這事情你為何不告訴我呢?我來給你找人,那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兒?
讓陳季常大可不必操心,只將潤筆費準備好就行。
陳季常好氣哦,將信原封不動地轉給了蘇油,告狀道你看看你家大蘇,沒把我當朋友,只把我當做行走的寶鈔夾子,你還管不管了?
蘇油回信也不客氣,季常你飄了,當寶鈔夾子還不樂意了,你現在除了寶鈔田地還有啥?
大蘇花你的錢,那是你的榮幸,你看我,年年從周大家拎臘豬腿風蘿蔔,哪一回給過錢?
你要明白,自己有錢不花,偏要花你的,這就叫人情……
等到將信送走,美美地意淫了一下陳季常收到自己的「勸慰信」後的傻樣,蘇油又取過蘇軾的信來看。
見到信開頭「軾啟。新歲未獲展慶,祝頌無窮。」幾個字,蘇油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書法文物!
我靠!這是後世收藏在北京故宮博物館的至寶,大蘇的《新歲展慶帖》!
這是大蘇書法的一個分水嶺,從此之後,大蘇的書法就變得無拘無束,揮灑自如,率意而成,姿態橫生。
這封信里的書法,橫豎斜直,筆力雄健,骨勁肉豐,悠遊自如,的確可以算是目前大蘇最好的一篇。
陳季常這鐵憨憨,竟然將這樣的寶貝送到了自己手裡來,這還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蘇油直接將這封信送到可貞堂保存,等黃庭堅來京城的時候讓他瞅瞅,哼,看你敢不敢說我家大蘇的書法是石頭壓蛤蟆!
就在上月,陳師仲為自己的偶像大蘇編輯了兩冊文集,《超然集》、《黃樓集》,一時之間風靡了整個華夏文化圈。
朝鮮王徽,日本白河,交趾李道成,不惜重金尋找海商求購,開價到了五貫舶來錢一冊。
蘇東坡,已經把自己活成了一個文化偶像,而且,還遠沒到頂!
王珪現在的文名已經被大蘇徹底拉開了差距。
大蘇就像是蘆葦叢邊上長出的一棵竹子,剛開始蘆葦還感覺良好,認為大家都差不多,可能竹子還差自己那麼一點,結果這竹子越長越高……長越高……越高……高……
己酉,陛下詔曾鞏充史館修撰,專典史事,結果作品讓趙頊感到不滿意,突然扭頭問邊上陪同侍奉的張敦禮:「你說蘇軾與哪一位古人可以相比?」
張敦禮想了一下,說道:「差不多……李太白?」
趙頊自己也思索了一陣:「好像也不對,李太白有軾之才,卻無軾之學。」
君臣一番閒聊對答,聽在同行的王珪耳朵里,不免心驚肉跳。
兒子如今攜新婦去江南赴任了,上海務,剛剛新進為上海縣,南北海運的樞紐之地,加上周圍崑山的良田,現在已經是棉花之鄉,金合歡膠之鄉,地丁膠之鄉,油菜之鄉。
那裡出產的帆布,細布,絲光棉布,絲綿被,成了大宋的緊俏商品,還有三酸兩鹼的巨大工廠,當年荒蕪淒涼的地界,現在已經成了人煙輻輳的魚米鄉。
說起來還是沾了蘇明潤的光,兒子在那裡舒服不說,還能有政績,王珪覺得這幾年過得順風順水,是不是又該去開寶寺感謝感謝菩薩了?
王珪夫人拿了幾個盒子進來:「相公看看,這是今年和蚨祥的乞巧盒子,這花樣可是越來越精緻了。」
王珪看著幾個精巧的盒子,盒子蓋上還鑲嵌著紅蘭寶石的蜘蛛身子跟亮銀色的蜘蛛腿,倒真有些精緻可愛,不由得打趣:「你們婦人平日裡不是最怕這些東西的嗎?怎麼每年這時候反倒不怕了?」
夫人白了王珪一眼:「懶得和你說,東西還得趕緊找四通的驛傳寄出去,不然錯過了七夕,孫女就只能用去年的盒子,用不上今年的新樣了。」
王珪嘆了口氣:「乞巧就是個風俗,用什麼盒子不行?我看國朝如今大開奢侈之風,不是什麼好事。」
王珪夫人可不是什麼沒見識的小家婦人:「那就該學蘇明潤,以身作則。奇巧多技什麼花樣做不出來?偏偏人家卻生活簡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