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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零二章 大學堂
呂惠卿的表中詆毀了司馬光和韓琦,列舉了自己平生得意的兩件大事。
一件是對趙頊講授《尚書》,司馬光和呂惠卿輪流開講,呂惠卿曾經用詭辯術,將司馬光駁斥得無言以對。
一件是韓琦外放之後曾經上書論新法不當,呂惠卿在廷議上逐條駁斥,讓趙頊繼續堅定信念,維持變法。
高滔滔收到呂惠卿的奏表之後勃然大怒,而台諫都是司馬光的舔狗,立時群起而攻。
蘇轍上章彈劾論罪,以呂慧卿蠹國害民,過於呂布。
蘇油在中牟得知後,上書論呂惠卿前過後功,已貶南海,不宜再罪。
台諫切論,認為南海是蘇油開拓,既然蘇油都在那裡待過,呂惠卿繼任,不當為「貶」,所以那次不算,堅持要求嚴懲。
最後朝廷決議,呂惠卿以資政殿大學士貶節度副使,安置建州,不得簽書公事。
本來詞頭下來,該是劉攽草制,結果蘇軾從邊上路過,見到劉攽坐在那裡冥思苦想,大呼道:「貢父平生作劊子,今日才斬人也!」
劉攽嚇了個半死,稱病急出。
大蘇進去一草而就,扔下筆道:「三十年做劊子,今日方剮得一個有肉漢!」
詞中有又有「喜則摩足以相歡,怒則反目以相視。」
又有「苟可蠹國害民,率皆攘臂稱首。」
還有「先皇帝求賢如不及,從善若轉圜。始以帝堯之仁,姑試伯鯀;終焉孔子之聖,不信宰予。
尚寬兩觀之誅,薄示三苗之竄。」
這篇文章大快人心,無論新黨舊黨,對於呂惠卿倒打一耙攻擊王安石的行為都是極度不齒,制詞一出,傳於都下,紙為之貴。
呂惠卿的政治生命就此徹底終結。
對於同僚,蘇軾還是一樣戲謔。
孫賁以前是韓琦幕賓,後來成了韓琦女婿,韓家女兒非常囂張,孫賁懼內非常。
於是大蘇作詩戲弄人家:「披扇當年笑溫嶠,握刀晚歲戰劉郎。不須戚戚如馮衍,便與時時說李陽。」
詩里用了四個典故,第一個是「溫嶠卻扇」。
東晉溫嶠的一位堂姑劉氏和家人們失散,身邊只有一個女兒。隨著女兒的長大,劉氏很著急她的婚事,就托溫嶠幫忙物色一個合適人家。
溫嶠便問劉氏她需要什麼樣的女婿,還帶了一句話:「像我這樣的可以不?」
劉氏回答:「這年頭只要能找個活人就行,還能有什麼要求。」
溫嶠當時已經二十九,妻子已經過世,早就打起堂妹的主意。
過了幾天,溫嶠告訴劉氏,人已經找好了,門第和自己一樣,還下了聘禮,一個玉鏡台。
等到大喜的日子,新娘撥開團扇,一見新郎官是溫嶠,撫掌大笑:「我固疑是老奴,果如所卜!」
這是大蘇在取笑人家從門客變女婿,也是二娶,還親上加親。
第二個典故大家就熟悉了,劉備與孫尚香。
第三個典故是馮衍,更始帝的名臣,文章寫得好,人也算是比較有氣節的那類。
不過第一任妻任氏,「悍忌,不得畜媵妾,兒女常自操井臼。」
馮衍很痛苦,還給朋友寫信哭訴,最後下定決心休了她。
等到娶了新老婆更加倒霉,這個發起飈來卻比上一個還厲害,尤其對前妻的孩子態度惡劣,馮衍只好又將其休去。
歷史上沒有記載他是否再娶,估計是受傷太重,孤獨終老。
第四個典故是王衍,東晉大名士大官僚,結果老婆兇悍,王衍根本對付不了。
王衍討厭談錢,他老婆郭氏曾經趁王衍睡著,拿錢將床圍起來,王衍起床發現被錢包圍了,無奈大喊:「把這些阿堵物搬開!」
好在郭氏有個老鄉叫李陽,幽州刺史,京都大俠,郭氏有些忌憚他。
有一次王衍被欺負得受不了了,大喊:「又不光光是我說你不對,連人家李陽都說你不對!」
郭氏打那以後才稍稍收斂。
一個丈夫,需要藉助外人的名頭才能讓自己老婆稍微收斂,也是懼內到了極致。
孫賁好氣哦:「你家小么叔比我好不到哪裡去!你這詩敢讓石國夫人知道嗎?!」
大蘇跌足大悔:「還我還我,都怪小么叔,讓天下雌伏得脫筆伐也!」
從此之後,大蘇果然絕筆不再以懼內為題嘲諷別人。
這尼瑪比寫更壞,大蘇夫子一記兇猛實錘,徹底坐實了蘇油「懼內」的名聲。
不過大蘇囂張歸囂張,也還是有幾個良師益友的。
在他們面前,蘇軾一點都不敢造次。
一個是范祖禹,蘇軾戲謔一旦稍有過分,范祖禹就會上門諄諄勸告。
搞得大蘇每次戲弄完人家,還要加一句:「玩笑歸玩笑,誰都不准去跟范十三告狀啊!」
還有就是畢仲游,兩人書信往來,畢仲游每每勸告蘇軾收斂。
此外就是蘇油,不過這些人說了大蘇也不聽,還是當面一套背後一套。
等蘇油在中牟聽到二蘇成了倒呂急先鋒,出頭草的時候,不由得長嘆:「宰予何辜,也做背鍋也。」
不過蘇油對呂惠卿也不是太感冒,畢竟改革派那邊如今有了旗手章惇。
雖然從政治素養來說,呂惠卿遠比章惇更高,但無奈欺師滅祖的罪行與當今的社會普世道德實在過於違背,想要救他,簡直就是火中取栗,冒天下之大不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