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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就只能歇這兒了,蘇油挺高興,因為這裡的水泡茶一定不錯。
軍寨房子多,以前這裡可以容納數萬駐軍,如今軍隊已經汰換,這裡就只有一個折衝所,校尉領著三百人,平日裡就是巡視山道維護治安。
蘇油在這裡吃到了一頓正兒八經的麵條,為了不辜負麵條,還掏錢買了兩隻雞,親自動手,整了一份雞湯麵和一份雞雜麵,算是請客。
出了娘子關,就算是離開了真定府界,之後有兩條道路,分作北線和南線,長度都差不多八十里,不管選擇哪條,最後都會抵達一個小軍鎮——平定軍。
宋用臣還是選擇了相對好走一些的綿蔓水河谷,沿河而上,一路都是古木參天。
跨過無數的小溪小橋,整整走了一日,隊伍抵達太行山腹地當中的一處小平川,平定軍到了。
平定軍有山有水有地有森林,當地人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同樣因為軍制裁撤之後,駐軍遷走,人口壓力驟降,日子比過去好過。
關鍵是這裡還有煤有鐵有石灰,鎮上以前就頗多匠戶,偷摸著打造些鐵器農具,給夠孝敬,當地知軍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不過這裡的鐵礦含硫量比較高,鐵質量不行。
沈括從這條路去真定拜訪蘇油的時候,見此情形給匠戶們指點了幾招,讓他們用當地盛產的鋁礬土用半干法製作耐火隔熱磚,提高了爐溫,在煉鐵的時候,加入當地同樣盛產的石灰石和白雲石,利用造渣原理去除鐵水中多餘的硫。
然後引爐氣入石灰水,還可以生產石膏。
雖然平定的鐵礦極為豐富,但是因為含硫量的問題和交通運輸問題,讓沈括看不上這處地方,不過沈括的隨意指點,卻讓平定的鋼鐵產量和質量有了一個質的提升,還多出來一樣特產——石膏。
這直接導致了一個奇怪的現象,平定軍的鐵器出了格的便宜,家家戶戶鐵鍋、菜刀、鋤頭、鐮刀、柴刀……擁有的鐵器,比山外的人家多得多。
鐵器太沉,但是對於來往於井陘道上的馬幫來說,卻是一個大福音。
於是過往馬幫都喜歡在此駐腳,順帶更換蹄鐵。
馬幫的停駐就帶來了餐飲和旅舍的興旺,太行山深處這個小小的軍州,竟然因為馬蹄鐵而變得興旺發達起來。
沈括這老小子是個官迷,但是他又不如蔡京那般巧思,馬屁沒法拍得渾然天成,送禮不能夠送得風雅非凡。
他就只會玩點奔赴治境邊緣迎接上官,之後禮送到治境邊緣那種低級路數。
所以當蘇油抵達平定軍的時候,沈括已經在這裡等著了。
沈括這種做過三司使,工部尚書,帶著學士銜判過幾路都轉運使的人,在平定軍知軍眼裡,已經是了不得的大人物。
太原府到平定軍快馬也得三天,知軍見沈括跑這裡來等人,覺得很奇怪。
再一打聽是司徒要視察太原府,嚇得連面都不敢露。
沈括在平定軍人緣極好,因為他直接給這裡的人帶來了美好的生活,沈括也不客氣,找到最大的一家鐵冶戶,帶著蘇油打起人家的秋風。
主人家老關頭戰戰兢兢地接著,等到蘇油和他聊了幾句,老關頭樂了:「原來司徒也是我們這行起家的啊?」
可不是嗎,蘇油中進士後第一個差遣就是三司胄案,第一件事情就是改造高爐煉出精鐵。
而且還真不是那種攏著袖子看別人幹活的閒官,據沈青天介紹,這位才是大宋鐵匠們的師大爺。
就連自家得蒙青天指點,提高爐溫的半干法耐火磚,都是司徒的發明。
蘇油笑道:「是,鋼鐵是大宋的命脈,我是希望大宋鋼鐵產量越高越好,明天去你家看看小高爐,或者能和沈青天一樣,也能給你家出出主意。」
次日隊伍就在平定軍休息了一天,一大早蘇油便讓沈括和老關頭帶著,去觀看當地匠戶自建的小高爐了。
小高爐比較簡單,高度也只有三米多,方形,建立在山坡上,方便上部進料,底部出鐵水。
模樣跟二林部的差不多,不過蘇油一看就知道這還是一次性的爐子。
於是轉頭對沈括說道:「沈青天幫人沒有幫到西啊,你讓老關這麼搞,這成本也太高了吧?」
沈括說道:「我就隨便說了兩個點子,要是技術講深了,老關一個小作坊也做不了。」
「怎麼就做不了?」蘇油不信這個邪,待到詳細考察了高爐一番之後,才發現……還真有點麻煩。
其實也不是做不了,而是再稍作改動,就會導致設備成本和技術難度的增加,不是老關頭一個小作坊能夠承受得了的。
不過也不是完全一點辦法都沒有,比如改造高爐底部結構,增加鋼殼、腰部水箱,就可以延長高爐使用壽命,最起碼能夠持續使用兩年,大大降低造爐成本。
不過這樣一來,管理上就得精細,不能停火,必須招募夥計,施行三班倒。
最終蘇油給老關頭畫了個圖紙,爐子減小,耐火磚加厚,這樣能夠保證爐內溫度更高,一次性煉鐵的量會少很多,但是因為連續不斷,一年下來總產量會高得多,相比煉一爐毀一爐造一爐,成本也低下去不少。
煉出的鐵水含碳量高,就按照大宋最原始的辦法,反覆鍛打成熟鐵片,放入模具再澆灌鐵水,就可以降低整體含碳量,經過鍛打使之融合成鋼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