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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司馬公所議五害論之,舊日上戶充役有所陪備,然年滿之後卻得休息,今則年年出錢,錢數多於往日陪備者,其害一也。」
「但是我們還要看到一點,以前的陪備,役戶要各自準備器具、物料,免役之後,則只需要輸錢至官,物料器具可由官中統一招購。」
「無論物料器具的質量,還是價格,大批量購入和零碎採集,諸公盡當知曉哪一種方式更節省。」
「對於役戶來說,其實並非不得便利,不得休息,至少免去了採買陪備的功夫和麻煩。」
「不但有利於民,還減勞省費,有利於國」
「舊日下戶元不充役,今來一例出錢,其害二也。」
「這一條是免役法舊弊,那我們就同樣免除下戶役錢,或者給各級戶等設立不同役錢比例,不是就解決了?」
「舊日所差皆土著良民;今召募四方浮浪之人,作公人則曲法受贓,主官物則侵欺盜用,一旦事發,挈家亡去,其害三也。」
「但是如今和免役法初興時不同,國家多了很多能夠應募的工坊,行會。」
「他們有技術,有資產,有機械,他們也是良民,並非浮浪之人。」
「他們善於工事,能夠包攬工程,其效率質量,遠比臨時召集的普通百姓為高。」
「農民所有,不過谷帛與力,今曰我不用汝力,輸我錢,我自僱人,若遇凶年,則不免賣莊田、牛具、桑柘以求錢納官,其害四也。」
「這一條,如今已然不存在,因為大宋農民今日所有,不光只有谷帛與力了。」
「如今還有哪個鄉村,沒有推著小車用寶鈔換雞蛋谷帛的商賈小販?」
「提舉常平司惟務多斂役錢,廣積寬剩,希求進用,其害五也。」
「這一條更簡單,那就量出為入,略留寬剩,不再以集儲寬剩為官僚政績即可。」
「因此我大宋今日,相比安石相公秉政當時,情形已然全然不同。」
「之前不可行,那是司法有偏差,國情有不同,並非役法本身有何大問題。」
「現正是免役法見利之機,稍作更張,便當大用。」
「奈何復以差代雇,走回到以前役法殘民的老路上去呢?」
殿內再次沒有了聲音,所有人都在思索。
司馬光的壓力其實很大。
之前章惇那些話,其實說不上人身攻擊,因為那些事情的確發生過。
蘇油勸他的時候說過,當年他力諫韓琦面刺義勇,一定要韓琦聽從他的意見,到如今,自己就好像另一個聽不見意見的韓琦。
范純仁勸他無果,有些生氣,的確說過那些話。
蘇軾更誇張,勸他無果後,直呼他是「司馬牛」,「鱉廝踢」。
呂公著曾經對自己說過:「熙豐舊臣,多憸巧小人,它日有以父子之義間上,則禍作矣。」
自己當時正色道:「天若祚宋,必無此事!」
然而,這樣的事,真的就不會發生嗎?
見群臣都被章惇一席話引入沉思,高滔滔輕咳一聲,才說道:「如今各地舉役之數到底如何,還未有定論,說什麼都言之過早。」
「蘇油說得對,這件事情,我們誰說了都不算,只能根據國家役務的現狀來判斷。」
「既然如此,那就再等等吧。」
「不過老身有句話先放在這裡,如果到時候國家有需要,皇家會從今年所得的東勝州金銀里,留一半與朝廷,用作新役法施行之助,也算是對執政們的支持。」
幾位臣子都感動壞了,齊齊躬身:「太皇太后聖明,陛下聖明。」
高滔滔說道:「官家學業繁重,統計數據舉理條詢,也不是他一個人辦得了的。你們再選差三四近臣,助官家辦理這道差遣吧。」
司馬光說道:「其實人選是現成的,臣推舉畢仲游、蘇軼、陳梧。」
「畢仲游在陝西調運糧秣應付西事,范純仁承盛讚曰『非君吾事幾敗』。」
「蘇軼陳梧他們本是陛下陪讀,年歲也相近,數理又是家學淵源。」
「就算他們不行,家中長輩也必不會坐視。蘇軼提舉修繕寢宮,司徒不就幫著設計規劃來著?還戲耍了老臣一道!」
這話把殿中所有人都說笑了,剛剛劍拔弩張的氣氛頓時一松。
第一千五百零七章 蔡確的下場
出得大殿,呂公著看著章惇向樞密院走去的背景:「此子大才,不過過於倔傲,今日僥倖,日後怕也要吃大虧。」
司馬光嘆了口氣:「章惇心性偏狹,今日包容了他,異日也不見得領你我之情。」
呂公著也嘆氣:「人才實難,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不足,即便蘇明潤……」
司馬光說道:「我知道呂公的意思,還是想讓他回朝堂理事,最起碼今日章惇這樣的情形就能避免。」
「但是學校之舉乃是大事兒,更是創舉,更是大宋和皇家的臉面。」
「此所謂千秋大業,然慶曆年間,幾位大才舉學校事都以失敗告終。如今再舉,除了蘇明潤,誰去我能放心?」
「如果他都不能成功,以後誰還敢再提此事?國家教育,難道再等五十年?」
「明潤最善於提舉制度,大宋的問題,到底是制度問題,先讓他把那邊的制度料理好要緊……」
呂公著有些擔憂地看著老朋友:「君實,你的身體還扛得住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