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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份藏寶圖是蘇油請陳昭明搞的,除了汴京地理,還加入了涉及天文星象觀測的新副本,難度明顯比上一幅加大了很多。
不過扁罐那邊走了韓嘉彥,卻多了觀兒,小椅子,王彥弼做幫手。
扁罐和王彥弼對《竹書紀年》本來沒什麼興趣,不過是韓嘉彥回相州之前還不住念叨,扁罐就拍著胸脯保證,一定給韓家哥哥找出這背時書來!
受人之託忠人之事,蘇家人的遊戲,這就沒完沒了了……
這活動其實對孩子們的幫助非常大,起碼對汴京城的熟悉程度,與人搭話詢問需要些什麼技巧,汴京城裡邊的人們是如何生活的,車馬出行的日常花費,路邊的小吃價格,那些地方飯菜便宜還好吃,現在幾個孩子都門清。
這就是蘇油的目的,他可是知道的,很多進京趕考的公子哥,被下人書童與本地無賴聯手做局,欺瞞引誘,掉進陷阱耗盡錢財都是小事,甚至吃上官司的都不少。
這些事情之所以發生,就是公子哥們從小十指不沾陽春水,一心只讀聖賢書的緣故。
考不出來倒還好了,真要考出來做了官,充其量也是當地吏員豪強們的擋箭牌,貪贓枉法上下其手,有好處自己私下就分了,有鍋丟給進士官人去背,老百姓照樣受苦。
因此別看扁罐才剛十歲,現在已經堪稱汴京城裡邊的老油條,張麒張七哥覺得,扁罐童鞋要不了幾年,應該就可以完全勝任四通商號聽風忘雨兩閣知事一職。
蘇油還有一個目的,就是讓孩子們早點知道,世界不是如爹娘庇護之下那般純潔美好。
光一個州橋碼頭扛包的利益,都足以每年引發數場火併謀殺,哪一年汴京城下的御溝里,拖不出幾具屍首來?
還有京中權貴勢家,甚至皇城司,其觸手也參與到其中。
汴京城光鮮亮麗的外表之下,其實還隱藏著另一個世界,另一套法則,這些,蘇油也想讓扁罐早點知道。
這個蘇家有優勢,因為孩子他娘本身就是個頂著國夫人一品誥命的悍匪,早年隨元德公闖蕩江湖,什麼魑魅魍魎沒有見識過。
僧道女童丐,當年元德公和石薇一老一小就占了三樣,玉劍金仙雲中子的名號,那可不是叫出來的,完全是殺出來的。
三觀本來就不是很正,石薇不但早早就將那些江湖上的下三濫給兩個孩子講得明白,還興致勃勃地教幾個孩子配置迷藥暗香,傳授幻術暗器等手法。
那架勢壓根就不是害怕自家孩子被坑,簡直就是鼓勵他們出去坑人。
哪個少年沒有做過中二武俠夢?所以蘇油現在就是家中的弱勢群體。
只好偷偷安慰自己,今後扁罐能做成張乖崖那樣的「俠官」,好像也挺不錯的哈?
……
開寶寺,王珪到底還是沒有對菩薩禮拜,夫人去上香還願,他依舊來到半山墳地里,繼續尋找斷碣殘碑。
觀碑還是得漢唐,漢字是承載中華文明最重要的載體。銘刻金石,傳之永久,此為中國傳統文化中重要的觀念與風氣。
墨子云:「古者聖王必以鬼神為有,其務鬼神厚矣。又恐後世子孫不能知也,故書之竹帛,傳遺後世。咸恐其腐蠹絕滅,後世子孫不得而記,故琢之盤盂,鏤之金石以重之。」
書法繞不開的兩門課,碑與貼。
行草,那就得臨二王法帖,學習江左風流的文卷之氣。
秦篆、漢隸、唐楷、魏碑,那就得去各種古碑上尋找,要的則是那種雄渾古莽的金石之氣。
這是兩種不同的審美風格,王珪的書法和蘇油一樣,少了活潑靈動,不是什麼頂級的書家,不過他懂看字,也酷愛收集各種碑拓字帖的上品,沒少往程舍人書坊送錢,就是購買新本的雙勾法帖。
他都已經計劃好了,致仕以後便以此為樂,搞一門《碑帖學》出來,那今後自己文化美學上的成就,也不比研究甲骨文的韓家人差。
取過盛水的葫蘆和抹布,將抹布用水淋了,王珪蹲下身來,在一面殘碑上抹拭,石碑吃水之後,字跡就清晰地顯露了出來。
這是一名僧人的墓碑,王珪先不讀,先是欣賞書法風格,然後自己在心中斷了一個年代,之後才開始細讀文字,從中找尋線索,以驗證自己的判斷。
就聽身後一個聲音輕輕地說道:「相公好雅興。」
王珪轉身:「喲,持正,這麼巧?」
想要站起,一時間蹲得久了,腿腳就有些酸麻,沒能站穩。
蔡確趕緊將他扶住:「相公休沐都不在家中靜養,還來研究書法,實在讓後學欽佩。」
王珪「嗨」了一聲:「就是個小愛好而已,跟你說的沒關係。對了,持正卻又是因何而來?」
蔡確低聲道:「特為相公而來。」
「是急事嗎?何不等休沐完畢之後去政事堂……」
蔡確拱手:「政事堂……現在可有些不便。」
王珪剛說完也反應了過來,蘇頌如今也是參知政事,蔡確要在政事堂和王珪掰扯小九九,可不是有些不便?
見王珪無語,蔡確這才說道:「陛下戊戌日有詔,自今汴河水漲及一丈四尺以上,即令於向上兩堤,相視地形低下可以納水處決之。」
王珪默默點頭,黃河連續兩年分水行洪,說明這個法子是有效的,趙頊對這抗洪新法非常重視,於是命令在連通汴京的經濟命脈上開始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