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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甲寅,章惇坐蘇州買田不法,降一官,出知定州。
戊午,翰林學士梁燾,罷為資政殿學士、同醴泉觀使,出知潁昌府。
梁燾在士林里聲望很高,又是彈劾蔡確的「第一功臣」,履歷有些類似司馬光,性格作為也類似司馬光,而且和司馬光一樣,也是高滔滔非常欣賞的人。
但是梁燾自趙煦大婚後,屢次上書要求高滔滔還政,沒有得到答覆之後,又屢次上章求去。
趙煦皆遣內侍封還,問所以必去之理,並密訪人材,梁燾回答:「信任不篤,言不見聽,而詢人材之可用者,非臣所敢當也。」
趙煦命使者再至,梁燾乃具奏曰:「陛下必欲知可大用之人,不如在舊人中尋找,用那種堅正純厚,素有人望,不受旁人好惡之言左右,而想要去改變君主意志的人,則天下幸甚!」
趙煦又問梁燾所指,梁燾說了兩個人,范純仁、蘇油。
趙煦詢問了高滔滔的意見,最終同意了梁燾的請求,臨行,帝遣內侍賜茶藥,宣諭曰:「已用卿言,復相范純仁矣。」
按照老規矩,宮觀使這一榮銜,非宰相不除,因高滔滔特意交代趙煦要善待梁燾,於是趙煦設計了一個「同使」之名,以為榮寵。
梁燾去後,趙煦出御札問呂大防讓范純仁復相如何,呂大防對曰:「如所宣示,實允群議。」
於是命內侍李倬齎詔書召范純仁赴闕。
新任監察御史來之邵表示反對,說范純仁師事程頤,闇狠不才。
趙煦不納,秋,七月,丙子朔,以范純仁為尚書右僕射兼中書侍郎,取代章惇的位置。
七月,漏勺也抵達了大名府。
這回走的海路,速度很快,漏勺和努爾馬兩人,駕駛著牡蠣號過了一把航海的癮頭。
從廣州揚帆到揚州看望了老堂哥蘇軾,又去鐘山看望了老族叔蘇頌,還跑去海軍學院看望了兄長和嫂子,然後走黃河東流到了大名府,倒是一個沒拉下。
茶坑蒲葵扇品質一向不錯,和內地蒲扇不用,是利用蒲絲編織而成,蒲絲又給漏勺用漂白粉弄得雪白,然後用縫紉機加彩線繡出圖案,一路走一路送,剛好在季節里,輕巧適用還頗為雅致,得了不少好評。
漏勺抵達的時候,正好章惇也因知定州路過大名府,正在蘇油這裡小住。
章惇被大蘇誘惑,算是倒了血霉。
大蘇知揚州,做了一首《浣溪沙·送葉淳老》
陽羨姑蘇已買田。相逢誰信是前緣。莫教便唱水如天。
我作洞霄君作守,白頭相對故依然。西湖知有幾同年。
葉淳老就是葉溫叟,當時正在做兩浙路轉運副使,和蘇軾是同年的進士。
兩人政見上常常爭得面紅耳赤,之前因為大蘇在杭州放賑一事,葉溫叟認為大蘇偏心杭州人,堅決不同意施放過濫,兩人還將官司打到了御前。
但是私底下交情卻相當不錯,工作時經常一起視察,吵鬧,然而休沐時卻也經常一起遊玩,一起吟詩作賦。
宋朝士大夫們的交情往往就是這樣,要是光看奏章往還,還會以為兩人是不共戴天的仇敵,再看他們酬唱的詩詞,又會以為他們好得穿一條褲子,歷史專家都經常被他們整糊塗。
第一千七百二十三章 後生可畏
除了葉溫叟,杭揚一帶還有侯敦夫、張秉道等與大蘇走得近的同僚。
這首詞是大蘇在為自己退休做打算,還拉著人家葉溫叟不讓進步,意思是說我已經準備退休後,奏請朝廷派我提舉杭州西南的洞霄觀了,到時候你再當杭州太守,咱們幾個同年都在西湖一帶,不知道會有多快活呢!
在給章惇的信中,大蘇洋洋得意地顯擺了自己的這個主意,因為章惇也是他同年好友,於是也慫恿他在太湖周邊置產。
章惇覺得這主意還真挺好,便給在吳江任職的侄子去信,讓他在太湖周邊看看,有沒有適合的地,買一塊下來作為以後養老之用,他退休後要和幾個同年做鄰居。
還給蘇軾回信,詩中有一句「他日扁舟約來往,共將詩酒狎樵漁。」
結果侄子做事草率,就在自己管轄的吳江境內,給章惇物色了一塊。
這叫做「境內置田」。
如今朝廷對官員糾核越發的嚴格,因為極容易發生變相行賄和貪污,所以官員在治境內置田,也算是不法行為之一,兩浙路檢察司準備立案調查。
結果這頭豬申辯說那田是俺叔叫我買的,又不是我在置產,這怎麼能叫做境內置田呢?
仗著自己是章惇侄兒,態度還挺不好,對檢察人員囂張跋扈。
這下把檢察司都整樂了——哦是嗎?那這事兒我們真管不了了。
立即上報中央。
要說起來,這事兒本來可大可小,然而不知道為什麼,此事尚未集議,章惇就被出中旨迅速外放了,高滔滔召回范純仁,坐了章惇的位置。
所以見到漏勺在四路都轉運司門口冒出腦袋,章惇指著漏勺對蘇油嚷嚷:「太皇太后對你蘇家人就是偏心!我老章不服!」
漏勺莫名其妙,對幾人見禮之後,才對章惇說道:「七叔我沒有招惹你吧?怎麼一來就沖我發火?」
章惇說道:「說我老章的侄兒在吳江境內置田,你在廣州不是也搞了個方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