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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攬萬幾,小大必親。
御殿決事,或日昃不暇食,侍臣有以為言者,帝曰:「朕享天下之奉,非喜勞惡逸,誠欲以此勤報之耳。」
謙沖務實,終身不受尊號。
時承平日久,事多舒緩,帝厲精圖治,一振其弊;
又以祖宗志吞幽薊、靈武而數敗兵,奮然將雪數世之恥。
王安石遂以富強之謀進,而諸法一時並興,天下騷然。
帝終覺悟,方廢急進,改易緩圖,更張新政,大用賢才。
儲積充棟,國實民殷,乃造作軍機,撿點帥臣。
其後滅交趾、掩南海、克靈武、覆青唐。
拓域萬里,幾邁漢唐。
惜積勞成疾,天不假年,未克全功,痛哉!
……
三月,己亥,赦天下常赦所不原者。
遣使告哀於遼。
庚子,白虹貫日,命宰臣王珪為山陵使。
甲寅,以群臣固請,帝始同太皇太后聽政。
甫方十歲,臨朝莊嚴,左右仆御,莫敢窺其喜慍。
己未,賜叔雍王顥、曹王頵贊拜不名;
令中外避太皇太后父遵甫名。
詔:「邊事稍重者,樞密院與三省同議以進。」
庚申,進封尚書左僕射郇國公王珪為岐國公。
雍王顥為揚王,曹王頵為荊王,並加太保。
進封弟寧國公佶為遂寧郡王,儀國公佖為大寧郡王,成國公俁為咸寧郡王,和國公似為普寧郡王。
其中成國公與和國公,都是尚未足歲的嬰孩。
以高密郡王宗晟、漢東郡王宗瑗、華原郡王宗愈、安康郡王宗隱、建安郡王宗綽,並為開府儀同三司。
司徒濟陽郡王曹佾為太保。
特進王安石為司空。
特進蘇油為司徒。
余官一律加秩,賜致仕各官服帶銀帛有差。
第一千四百五十二章 人性的君王
蘇油因為比致仕的王安石多經歷了這麼些年的仕途,熬死三個皇帝之後,終於在貼職待遇上,超過了王安石,也邁入了三公之職。
司徒,其職責為「以土均之法,辯五物九等,制天下之地征。以作民職,以令地貢,以斂財賦。」
當然,到了宋代,這一般是給退休官員的榮銜,在京官員基本上是不授的。
偶爾也有例外,有些著名的大臣,就曾經打破過這樣的慣例,比如王旦,就曾以太尉貼職還擔任著宰相。
除了蘇油這種科舉成績極度優秀,歷仕後「順風順水」,從來沒有被貶過,而且還一直大功不斷的官員,才能在二十五年當中,熬到這份上。
再往上就是太保、太傅、太尉、太師。
蘇油是文官,文官一般會跳過太尉這個武官最高榮銜,從太傅進太師。
也就是說,要是不出意外的話,在貼職官上,蘇油前頭,只剩下三師的榮職了。
……
西京,洛陽。
司馬光眼望著滿眼青蔥的麥苗,對送行的程顥說道:「伯淳身體本就不適,你我之間,卻何必講這些虛禮?」
趙頊升遐,司馬光想要入臨致哀,但是又猶豫是否該避猜嫌,因此不敢逕行。
居洛十五年,著述等身,雖田夫野老,無不尊敬,俱稱為司馬相公;就是婦孺,亦群仰大名。
程顥這段時期也在洛陽,是他強撐病體,一力勸說司馬光入京。
趙頊臨終任命給趙煦的三位師保,司馬光、呂公著、蘇油,都是聲望崇高之人。
民間政治家們認為,太皇太后必然重用這三位,甚至在茶館旗亭里早都給三人排定了職務。
司馬相公掌禮制、台諫;
呂相公掌都堂;
小蘇相公掌軍財二政。
天下必安若泰山,朝廷必氣象昂揚,大宋必包藏宇內。
老百姓們光是想想,都不禁覺得美得慌。
程顥拱手道:「此番非為君實而來,乃是為天下蒼生而來,豈可不送。」
「出入老釋之間數十年,最近漸漸醒悟通透,還是需返求諸《六經》,方可得之。」
司馬光笑道:「看來明潤《倫理》之說,是搖動伯淳精神了。」
程顥說道:「但此子畢竟年輕,日後位高權重,難免心境也會變化。」
「君實,司徒一職,多是虛授,然以明潤之能,難道還能讓他不著實務?」
「我與之私交不多,不過他對你可是一直非常尊重,你去信告訴他,不要畏議而憂譏,《倫理》里所言的『責任』二字,他理應擔當起來。」
司馬光搖頭:「此子對我尊重,可也不代表他就會對誰言聽計從。」
「當年介甫與他同船,論辯三日尚不能使稍屈,可見其心中義理堅持,早已通達明透,豈是你我所能動搖?」
說完又是唏噓:「老夫十五年來皓首聖經,明潤卻是身體力行。到今日知行合一,神完氣滿。」
「《倫理》一出,方知其無一日不在精進,所謂為萬民發聲,為天下請命,樹千古風標,立萬世師表。竟是要列坐於周公孔孟之側!」
程顥道:「終乃你我同道中人,能得見如此人物出於我大宋,不也與有榮焉?君實,看顧好他,別摧折了才是。」
司馬光不禁為老朋友感到好笑:「明潤不過就是年輕了一些,論仕途履歷,風姿氣度,早就出得老夫幾頭地去了,豈是我能看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