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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方就這樣鏖戰到了午時,戰事漸漸從韃靼軍的左翼蔓延到中軍。
這是一個方圓五里的巨大戰場,戰爭的兩方都壓上了自己決勝的力量,箭矢在空中交錯,馬匹在來回奔馳,無數的軍士們組成小隊,在白駝溝南坡上號呼酣戰。
從天空俯視下去,修羅場上,到處都是刀光和血色。
雙方投入的軍隊,漸漸從一萬,兩萬,增加到了三萬,四萬……
韃靼的左翼已經被打殘了,然而遼人乃是仰攻,且箭矢數量遠不如李夔,在弩兵堪稱飽和的攻擊下,他們受到的損失,遠比韃靼還大。
戰到未時,韃靼左翼終於出現了巨大危機,已經衝擊遼軍三次的張誡見狀,高呼道:「今日事急矣!」帶領所余誡字營,第四次沖入敵陣。
而這一次,他再也沒有回來。
遼軍頓時氣勢大盛,開始向李夔所在的旗纛處猛烈衝擊。
耶律阿布身披重鎧,渾身是血,他的馬已經換了兩匹,第三匹剛剛又已經倒斃在與張誡的血戰中。
待到他站起身來,看過身周,除了遍地人馬的屍體,卻已經沒有一匹能夠站著的戰馬。
前方李夔的旗纛,離自己不過半里,耶律阿布甚至能夠看到坡上那個宋人將領騎在馬上,雙手攏在袖中,冷冷地看著他。
耶律阿布心底突然跳出一絲明悟,猛然從身邊衛士手裡奪過戰旗,雙目赤紅:「隨我殺過去!殺掉那個宋狗,韃靼將再無能為!」
「殺!」無數還有戰力的遼軍戰士將耶律阿布擁在中心,向著李夔殺去。
就在這時,耶律阿布卻看到前方的宋人將雙手展開,左手拿著一個竹棒一樣的東西,似乎還對他笑了一下,然後將那東西高舉起來,用右手拉動了那東西底下的拉環。
一道硝煙從李夔手裡的筒子前端「嘭」的一聲炸開,筒子裡一個物事飛上半空,接著炸成一朵紅霧。
緊跟著,韃靼軍陣的左中右三路,響起了「轟隆」「轟隆」數聲號炮,軍陣上方的高處,同樣出現了幾朵紅雲。
李夔身邊的吉達再次抹下面甲,平舉鋼槍:「出擊!」
「出擊!」
整個韃靼軍陣開始衝下南坡,以中軍車陣為先導,朝著不知不覺中,已經渡過白駝溝的七萬遼軍壓了下去。
而在溝北的耶律延禧和額特勒這才發現,隨著車陣的衝擊,車陣後還有無數騎兵,從永安山後吶喊著翻了過來,一時之間,竟似無窮無盡。
車陣中間,幾支恐怖的力量漸漸突進出來,形成三個箭頭,那是准布、阻卜、白韃三部的重騎!
韃靼人躲在永安山後以逸待勞,讓李夔領著車軍和烏古敵烈兩部雜牌頂在前面,利用瘋狂的弩箭和頑強的鬥志,耗了遼軍整整四個時辰!
李夔也真是按捺得住,直到這一刻,才終於露出了兇殘的面目!
前軍都統耶律阿布在韃靼人蓄勢已久的第一波攻勢中,便被吉達挑死於槍下,除此之外,還有無數的遼軍被踐踏碾壓而亡。
兩千廂車、一萬八千重騎組成的裝甲洪流,其巨大的動能瞬間就將處於低處的遼軍切割成無數的縱列,戰車上的軍士們瘋狂地用長槍和弩箭,收割著沿途的生命。
除了被分割屠戮的前軍,已經鏖戰良久,未得休息的遼人中軍也一觸而潰,開始朝溝底奔逃,很快擠成一處。
對面丘陵上的額特勒見狀不禁大驚失色:「賊軍勢大,請陛下先撤往寧州,臣去山下阻擋他們!」
耶律延禧看著對面漫山遍野的韃靼人,內心都在滴血,這一刻他心中也湧起了自己皇爺爺在栲栳濼邊的無奈。
一咬牙抽出長劍:「不,朕就在這裡,我們還沒有敗!」
「他們的鐵騎軍車過不了溝,你帥三萬後軍前去溝邊接應,只要大軍過得溝來,還能整軍再戰!」
額特勒轉念一想這也是敗中求活的妙棋,又看著自己皇帝身邊裝備精良的貴族子弟兵,不再猶豫,拱手道:「陛下英明,臣這便去!」
說完也抽出長刀:「後軍隨我壓陣,接應中軍!」
一轉眼,遼軍最後三萬大軍也朝著戰場奔下,只留耶律延禧與一千貴族子弟,兩千百司護衛留在北山之上。
南山局面已然完全顛倒,遼軍兵敗如山倒,到處都是血光和殺戮。
韃靼人的凶性在這一刻完全發揮了出來,無數輕騎跟在重騎和戰車身後,待到撞破敵陣,遠的就用嫻熟的騎射功夫,近處則以彎刀戰錘接戰,將遼軍殺得丟盔棄甲。
白駝溝的南麓,漫山遍地,都是遼軍人馬的屍體。
能夠回到溝底的遼軍,不足三萬,他們擠壓在一起,瘋狂地衝過淺淺的水溝,企圖爬上對岸。
這場戰役從早上巳時戰到下午申初,這麼長時間的鏖戰,本身就說明兩軍的戰力,都稱得上當今冷兵器時代的佼佼者。
然而從攻勢如潮到兵敗如山,南坡遼軍的體力,已經消耗到了極限。
無數遼軍擠在溝底,連爬上對面小小的土坡都做不到。
鹽鹼溝邊的土坡,很快被潰逃的遼軍踩成一片泥濘。
不少遼軍被同袍擠到在泥漿里,接著就是無數的大腳踩上去,讓他們連起身的機會都沒有,就被活活悶死在泥漿當中。
韃靼人殺到了,他們冷酷無情地將更多的遼軍擠壓進溝中,然後用強弩和硬弓瘋狂地施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