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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頊雖然不懂,但是也點頭驚嘆,還有些惴惴不安:「我這次來,影響到你們研究了,不應該。」
陳昭明說道:「陛下萬不能這樣說,司天監如今能取得這樣突飛猛進的成就,與陛下的關心是分不開的,陛下能親自來司天監視察,上下同仁莫不感奮,心都靜不下來,談何研究?乾脆給他們放了一天假。」
蘇頌和蘇油對視了一眼,人家陳景潤的馬屁才叫真高級,看來之前是白擔心了。
果然趙頊大悅,笑道:「不過司天監要求中書撥款的奏章,我好像很久沒看到了。」
陳昭明說道:「此舉乃是國公所創,司天監有數算的優勢,因此和四通,商州胄案,兩浙路海商,都有一些業務往來。」
「每年印發的新曆,司天監都要從各家印坊抽一筆抽成,從前年開始,司天監通過這樣的方式,已經實現了研究項目經費的自籌自足,不再是朝廷的負擔了。」
蘇油補充道:「啟稟陛下,司天監的數理水平,乃天下之冠,每年各地理工學院,技術學院,四通商號,皇宋銀行,都要輸送人才來司天監進行培訓,掌握最新的數理知識,這些,都是要繳納束脩之費的。」
「司天監負責的是前沿學科的研究,就跟四通的很多技術,如今還是技術儲備一樣;司天監的很多學問,乃是知識儲備,說不定哪天就用到了實際的應用上。」
趙頊點頭:「天下耕作土地的增加,帶來的歲入,無論如何都達不到一億伍千萬貫的數目,這其中很大一部分,就是從這裡邊來的。」
說完用手指著那幾塊大黑板:「你們,很了不起。」
陳昭明趕緊謙遜:「除了今人的努力,前人的成果也是重要原因。就我大宋來說,苗家和周家,無私地將家藏典籍貢獻出來,也是功不可沒。」
趙頊笑了:「景潤不用替他們打馬虎眼,真有功勞,朝廷不吝獎掖。」
陳昭明躬身道:「周克明之後周琮,苗訓之後苗可,貢獻了家傳數術之書,由司天監整理髮掘,如今建立起了完備的天文數學體系,功在千秋,利見當世,臣為二人請陛下褒獎。」
趙頊問道:「周琮的曆法,如今可算明白了?」
陳昭明說道:「正是周琮貢獻的家藏,才讓我們考算的歲差得到了精準核驗。解決了歲差問題,曆法其實就解決了精準問題,周老的夙願,也算是得償了。」
趙頊笑了:「如果他已經勝過父祖,那就算作榮官致仕吧。」
陳昭明趕緊拱手:「臣代周老,謝陛下隆恩。」
第一千二百零五章 小孩
這裡是一樁曆法公案。
周琮祖上是大宋太祖年間的另一個占星大家,第二任司天監正周克明。
周克明可以說是司天監各種學問的全才,宋史記載「律歷、天官、五行、讖緯、三式、風雲、龜筮之書,靡不究其指要。」
而且他「頗修詞藻,喜藏書。景德初,嘗獻所著文十編,召試中書,賜同進士出身。」
當時曾有大星出氐西,眾莫能辨;或言國皇妖星,為兵凶之兆。
周克明當時使出使嶺表,回來後請對,指出根據《天文錄》、《荊州占》的記載,這顆星的名字應該叫周伯,其色黃,其光煌煌然,所見之國大昌,乃是一顆德星。
他在路上聽說中外之人頗惑其事,明顯是搞錯了,要求將事實昭告群臣百姓,許文武稱慶,以安天下心。
太祖開心不已,即從其請。拜太子洗馬、殿中丞,皆兼翰林天文,又權判監事。
因為對資料掌握極為全面,當時修史只要是天文律歷的部分,都必須參考他的意見。
五代十國走馬燈一樣的換,正史都是一團糟,更別說天文曆象了。
周克明訪耆舊,采碑誌,參考諸纂錄,孳孳著撰,記錄了十數卷,書未成而卒。
其後周琮繼承祖志向,天聖初《崇天曆》成的時候,他提出歷成之後不經驗真,未為完密,遂請較驗。
之後找出了不少問題,提出個別率數的修改數據。
其後主持改鑄黃道渾儀,改進漏刻製法,修訂圭表尺寸。主持制定《明天曆》,第一次引入了「義例」,也就是符號表示法這個理工概念。
歷成,遷官。
皇佑年間,周琮又主持重測二十八星宿與周天恆星的工作,並根據這次測量的結果,編制了三百四十五個星官距星的入宿度與去極度,繪製了北宋自己的星表。
然而到了熙寧三年,《明天曆》出了個巨大的紕漏——當年發生的一次月食,與《明天曆》不合!
老頭所遷官被奪,提前致仕。
這個問題,就成了老頭的心病。
蘇油判司天監後,親自上門拜訪,將天師府的更加精準的星表和精準太陽年測算數據交給老頭,大家一起重新測算曆法之後,老頭貢獻出了家中藏書,與衛朴一起,改造了《奉元歷》。
《奉元歷》造好之後,老頭又承擔起校驗工作,通過驗算和查閱前代資料,證實了《奉元歷》的可靠性。
新版《奉元歷》,徹底解決了歷代曆法經不起時間考驗的問題,同時在曆法理論上超過了曾經領先的遼國,一舉奠定了大宋在天文學上的老大地位。
這個事情蘇油曾經跟趙頊奏報過,但是衛朴是瞎子,周琮因前科致仕,趙頊出於政治考慮,為了保證大宋曆法的偉光正,將功勞扣在了蘇油的頭上,二人只列在了嘉獎隨員的名單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