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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事情,便如嵬名景思最不願意發生的那樣,發生了。
宋軍以強大的新軍堅守幾個前頭堡,然後以人數眾多的舊軍,掃蕩後路,肅清殘敵。
嵬名景思安排在宋軍後路的數支潛藏隊伍,很快便被宋軍發現,圍困,清剿,逼入絕境,然後覆滅。
而夏人來不及撤走,只能藏於隱秘之處的糧食,也被宋軍一一搜查了出來。
半個月時間裡,旱海沙洲之南,局面大變。
各路關礙險要,宋人盡數遣軍駐守,招納勸降,蕃人紛紛投靠。
聽說到現在,宋人已經派遣了三名干臣,無數官員,在軍方的協助下開始治理當地。
而樞密院都案官麻女阣多革的投誠,讓夏人在旱海和橫山之間的那些布置——潛藏兵力、糧食窖藏、密諜網絡……一一連根拔起!
這些當然更多的是家梁的功勞,但是六路都經略機宜司為了保護他,將之算到了麻女阣多革的頭上。
就算還有忠於西夏的將領和軍人在堅持抵抗,但是失去了情報傳遞和統一指揮,他們只能如一盤散沙般各自為戰,而等待他們的命運,可想而知。
堅壁清野之計,因為宋人突然進軍兩百里,然後整頓後方,調運糧秣,搜剿殘軍密諜之後,效果被抵消了一大半。
而宋人在旱海南邊構建了幾處基地,更是夏人退出的縱深五去其二,僅剩下三百里旱海!
西夏樞密院中,嵬名景思已經形容枯槁,側躺在榻上,閉著眼睛,聽取家梁和梁乙埋籌謀軍事。
兩人的聲音都壓得很小,害怕打擾了嵬名景思,卻不知道嵬名景思壓根就沒有睡著。
家梁緊皺這眉頭,看著軍圖:「能不能把靈州的軍力撤回來,與宋軍隔河對峙?」
梁乙埋說道:「如此一來,堅壁清野之策,豈不是全盤落空?不戰而降棄漠南,國人又會如何看待我等?」
嵬名景思突然睜開眼睛:「黃河封凍了嗎?」
家梁見嵬名景思醒了,起身扶他倚榻坐好,給他掖好皮裘,端給他一杯熱著的奶茶:「國老,今年天暖,黃河自興慶府以上,往年封凍時日本來就少,今年更是沒有上凍的跡象。」
嵬名景思有些疑惑:「那應理之軍,卻是飛來的不成?」
家梁說道:「估計是從鳴沙偷渡,大相已遣梁乙逋過去試探虛實了。」
「為何不派嵬名阿吳或者仁多保忠?乙逋他沒有經歷過軍事……」嵬名景思未免有些著急。
見到梁乙埋低頭不語,和家梁偷偷送過來的眼神,嵬名景思話才出口,便已經明白了過來。
原因不明擺著麼?那二人,他們都不姓梁。
嘆了口氣,嵬名景思說道:「事到如今,大軍撤過黃河已然來不及了,蘇明潤實在是太穩,一點可乘之機都不給啊……」
家梁說道:「其實機會還是有的,梁總管前後不還是打掉了劉昌祚近兩萬人,挫了宋軍的銳氣?也幸好如此,才讓宋人停下了腳步,給了我們收束敗軍,布置軍力的一些時間。」
嵬名景思遺憾到:「要是沒有那一仗,放宋軍到靈州城下再合圍,局勢可能就不一樣了。」
家梁說道:「也是軍情變化無常,劉昌祚的軍隊本來就屬於不聽調度,要按蘇明潤的布置,我們連這點機會都沒有。梁總管臨機處置,已經是無可挑剔了。」
「而且那一戰也讓我們掌握了重要的信息。就是宋軍如今有了戰車,戰馬,在平野上接戰,我軍或許並沒有多大的優勢。」
「只有將戰車和戰馬拉開距離,分割開來,方才有我大軍突擊包夾的機會。」
「哦?你有想法了?」嵬名景思問道。
家梁指著夏州城外的諸多河渠:「連日思索,是有些想法……大相,國老,請看這裡。」
軍圖上,靈州城外,有一些縱橫分割的線條。
家梁說道:「這是景洵當年開掘的水利工程,景洵謀逆伏誅之後,這些河渠就廢置了。」
「如果我們在黃河上游的峽口分渠處重新引水,灌入這些河渠,宋人要攻靈州,勢必大費周章,戰車為河渠所隔,也勢必難以結陣,更有可能,會與騎軍脫離。」
「到時候,我們的機會就來了!」
梁乙埋喜道:「那不如在上游修造大堤,等到宋人頓兵堅城之下,我們再決堤放水,讓宋軍盡數淪為魚鱉!」
家梁有些擔憂:「大相此計固然高明,但是我們能做初一,宋人便能夠做十五。」
「鳴沙如今已入敵手,如果宋軍有一路從黃河邊攻擊過來,峽口就是他們的畢經之地,到時候他們也可以堵上啊。」
「甚至還能將靈州城下的支渠也堵住,只留乾渠泄水,灌入靈州。到時候……就是輪到我靈州大軍,翻成魚鱉了。」
家梁這個擔憂也不是沒有道理,嵬名景思思索半晌:「也是,家梁的計策更為穩妥。大相,我看不如現在就放水,這樣宋軍即便從鳴沙過來,也未必就想得到峽口乾渠的作用。」
「等到他們的中路大軍抵達河渠邊才明白此節,那也是暴師於野,如箭在弦,不得不發了。」
梁乙埋看著軍圖,對自己的計謀頗有幾分不舍:「可是宋軍也不一定就真從鳴沙過來,他們攻取耀德,不就是為了取得最短一條進軍之路嗎?而且沿銀州川過旱海,那條路最為開闊,可進大軍。而我們的一切情報,都說那裡囤積了宋人大量的軍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