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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德義未明於朝者,則不可加於尊位;功力未見於國者,則不可授以重祿;臨事不信於民者,則不可使任大官。』」
「君子無事功,亦不見賞;小人不亂法,亦不見棄。則可使介於君子小人之間的絕大多數,有章可依,有理可循,有事可做,有功可立,有位可進。」
「他們才不至於擔心被貼上這樣那樣的標籤,不用擔心被莫名其妙的罪名胡亂打擊。才能實心任事,不至於首鼠兩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這樣才是治道之正,否則不管對誰,都不公平。」
趙頊點頭:「明潤將今日這番議論,擬進一篇條陳,容我細讀。」
蘇油躬身道:「是,說到西夏帝後黨爭,臣多嘴了兩句,請郭都統繼續為陛下解說。」
郭逵心中暗自感慨,所以人家文臣能壓過武臣呢,啥事情都能夠扯出一篇道道來,看來我老郭也得整幾篇文章出來傳世才行。
輕咳了一聲,繼續說道:「如今秉常身邊的輔佐,是李清;而在外的主要助力,則是我渭州正面,保泰軍司都統軍禹藏花麻。」
「此人乃諒祚駙馬,對秉常較為忠誠。秉常親政之後,禹藏花麻與我大宋暗通款曲,時常遞送消息,同時在邊市貿易當中,也獲得了極大的利益。」
「因此我熟蕃商隊出入蕭關,他也只睜隻眼閉隻眼。與天都山李文釗,似乎也形成了默契。如果我大宋要伐夏,此人可以善加利用。」
「關於西夏的局勢,大致就是如此。除此之外……陛下,要實現我們的戰略目標,還有兩方勢力也必須要考慮。」
趙頊知道:「青唐和遼國。」
郭逵躬身:「陛下英明。」
說完將指揮棒指向河湟之外:「青唐董氈,自我取河湟之後,態度開始反覆,與西夏重修舊好。」
「但是董氈經年長病不起,青唐大政,落在其妻喬氏手中。」
「雖然董氈長子乃是藺逋比,但是喬氏掌控大權的倚仗,卻是其養子阿里骨。」
「喬氏和阿里骨,除了讓藺逋比不安外,與董氈舊臣如溫溪心,青宜結鬼章等,同樣存在巨大矛盾。」
「溫溪心乃青唐邈川大首領溫逋奇之子,溫逋奇在唃廝囉時期立過大功,曾屢敗元昊,後來曾經劫持唃廝囉,又為唃廝囉藉故誅殺。」
「之後溫溪心為唃廝囉安排陪伴董氈,董氈長成後獲得青唐權力,溫溪心也出了大力。」
「阿里骨崛起後,溫溪心卻回到邈川,喬氏屢次徵召都不再奉令,去年還與李憲投書,有投宋之意,其結宋自固之心,昭然若揭。」
「但是溫溪心的價值,不如青宜結鬼章,青宜結鬼章乃青唐名將,有智嚢之稱,曾設計殺我開邊名將景思立,重創過我軍,又在之後王韶大戰河湟之時,果斷放棄踏白城,溜得飛快,為董氈保存了實力。」
「其人忠誠於董氈,雖被阿里骨打壓,但是卻依舊忠勤,沒有如溫溪心那般,離開青唐城。」
「青唐諸部其實關係鬆散,之所以奉行號令,有兩個重要原因。」
「一是羌人重貴種,二是諸部首領家屬和繼承人,多被阿里骨以『西望燒香』,禮拜董氈為名,招至青唐城居住,名為看顧,實為人質。」
「不過王韶征服河湟的時候,俘獲了木征,陛下賜名趙思忠,任其為合州防禦使。因此貴種這一條,我大宋與青唐其實旗鼓相當,大可以加以利用。」
木征身份更貴重,他可是唃廝囉的長子長孫。
「根據王厚收集的情報,藺逋比就是扶不起來的阿斗。要是能夠讓青宜結鬼章投宋,青唐定然會分崩離析,形成母黨和舊臣劇斗的局面,再加上藺逋比和木征攪局,可以使青唐這處渾水,更加的混亂。」
趙頊冷冷地說道:「青宜結鬼章,殺我將領的手段我還記得,是先通過虐殺我軍六個伐木的小使臣,這才激怒了景思立。」
「這口氣,你們要我忍?別忘了景思立他們的在天之靈,尚在忠烈祠看著你們!」
第一千零六十六章 大戰略
在這一刻,蘇油既有些失望,又有些欣慰,甚至,還有幾分慚愧。
失望的原因,是趙頊終究不是一個完美的君王,國家之間的戰爭,一個個人參與者的生與死,重要嗎?
歸義侯,安樂公,對於一個政治家來說,作為納降的手段,不香嗎?
蘇油幾十年快苟成本能了,感覺要是能以一個小小的爵位,換取青唐,甚至哪怕僅僅是能換取大宋攻取西夏時,宋軍西路的安全,就已經香到家了。
但是趙頊現在說不香,想來景思立也會說不香,六小使臣更會說不香。
趙頊說不香,說明他還保留著一份血性,一份人性,對於帝王來說,算是非常珍貴的品質。所以蘇油又有些欣慰。
慚愧的是,自己完全出於國計政局衡量計算,忽略了這一點。
蘇油甚至有些嫉妒趙頊,這個世界上可以偶爾任性的政治家,恐怕就只有帝王們了吧。
揮了揮手:「這個再議吧,或者對青唐的策略需要做些調整,郭都統你接著往下說。」
郭逵說道:「另外一方勢力,就是遼國。這個請童貫為陛下解說吧。」
童貫接過指揮棒:「遼主耶律洪基昏聵無能,先有重元之亂、後有耶律乙辛擅權亂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