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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州的農業模式,尚書已然考察過了,韓家就是大宋的勛貴之家,兩百頃良田,只需要數十人便可以料理下來,其餘人口或歷仕,或從商,有了錢糧根本,幹什麼都行。」
「牛尚書回朝要得到支持,肯定先要打動權貴;要打動權貴,首先要使得近利。」
「水利大工程,勞力傷財,非三年五載方可見功,一旦朝中有人攛掇動搖,在最後時刻換人,地官你多年辛勞翻成罪過,而功歸接替之人。」
「因此朝中的支持與奧援是必須的,這個農莊,是不是剛剛好?」
牛溫舒感動得眼淚都快下來了:「此次出使,實在是老朽最大的幸運,無怪司徒能在大宋創下如此成就,真是思慮周全。」
說完又嘆氣:「司徒,你說要為國家做點事,怎麼就這麼難呢?」
「難嗎?」蘇油哈哈笑道:「覺得難,是因為事先沒有將這些考慮進去,其實方方面面計慮周全後,那就不難了。」
「我這也不是為了你,畢竟這項建議是我提出的,如果在遼國推行失敗,影響到貴我兩朝的關係,須知我的臉上也不好看。」
說完用馬鞭一指周圍:「相州距離汴京濮陽都差不多,周圍衛、漳、洹、湯、淇諸水環繞,乃殷商舊都,水草豐美,農牧皆宜。」
「土地上所產的牛馬糧食,根本不愁賣,聽說遼國和大宋不同,地廣而人稀,要是將馱馬農機用上,選水草豐美處圈他一兩千頃,只兩百牧奴便料理得來,年產十萬石上。這樣的大禮,何人能夠拒絕呢?」
「之後一手開發大水利,一手開發小農莊,三五年內小功不斷,三五年後大功告成,這才是遠近皆利。」
「施為三年不見功,雖堯舜之君都將見疑,這本身就不是為臣安身之道。」
牛溫舒對蘇油佩服得五體投地,拱手道:「受教了,真是受教了。」
蘇油說道:「走吧,去韓家拜謁魏公,瞻仰功業,對了,韓家純彥現在提舉甲骨文字,牛地官也是文人,這番有福能夠親見商朝文物哦……」
蘇油帶著牛溫舒在相州考察了半個月,考察了淇河水壩,拱橋,風力汲水車,畜力螺旋筒機井,遮蔽式畜欄,耬犁,耬車,糧油棉苜蓿套作技術,新型牧草種植等農場設施與經營管理模式之後,牛舒溫對獲取遼國權貴的支持已經具備了足夠的信心。
遼國和宋朝一樣,官場上也有南北之爭,而且現在矛盾越來越突出。
這樣的小農莊,肯定北人受益超過南人,而決定遼朝政局的,是北人,是耶律氏。
相州一帶的水利工程在大宋只能算是小兒科,主要是提升水位的蓄水壩,然後在蓄水壩兩側有泄水口,利用泄水口產生的落差動力,可以驅動兩台水力磨坊工作。
磨坊內有各種機械可以配套水車動力,能夠完成一處大農莊幾乎全部需要動力的工作——脫粒,舂米,磨麵,梳棉,紡紗,榨油……
牛溫舒是遼國南院戶部尚書,增加田畝和產量的工作本來就是他是正職,一番觀摩下來,對這種高效率高產出低勞動力的農莊嘆為觀止。
牛溫舒似乎已經看到了遼國巨大轉機的到來,大宋的短視行為,必將給他們帶來更大的災難。
待到遼國倉廩充實,加上本就強壯的騎兵,天下何足平?
韃靼,女直,又能蹦躂多久?
以農耕技術換取兩國和平,想引誘遼國從此變成農耕之國,蘇司徒似乎忘記了,大遼還有一個北院管理契丹本部事!
不過現在兩國關係正是最良好的時候,牛溫舒對蘇油這送財童子的印象還是非常良好的。蘇油不但一力促成了兩國和議協定,還同意了傳授遼國天文、橋樑、水利、農耕技術。
最終協議,遼國以一年歲幣五十萬貫,換取大宋十套千頃級農莊的配套設施和種子。
僅此一項,就能夠給遼國增加十個高產出的農莊,一萬頃良田草場,理論上能夠給遼國增加百多萬石糧食,讓五十畝養一匹馬變成兩畝養一匹馬,還可以培養二十多萬匹戰馬!
牛溫舒覺得,光憑這項協議,一個參知政事或者三司使已經穩穩地到手了。
何況宋國還會派出工程指導小組,前往遼國指導興修水利。
地方大致已經選了幾處,析津府、大定府、遼陽府。
遼國的南京、中京、東京。
首先被否決的就是析津府,即後世北京地區,那裡過於接近宋國邊境,容易被宋人掌握邊情。
大定府即後世的赤峰地區,倒是也不錯,不過受地理限制較大,三面環山不說,那裡的部族也不習慣農耕。
最終牛溫舒將地方選定在遼陽府,即後世的遼陽市。
那裡是箕子舊封,武王克商後釋箕子之囚,去之朝鮮,因以封之。
箕子「至則教民以禮義、田蠶、織作」,帶去了中原的文化和先進的生產技術。
只不過那裡乃自古兵家必爭之地,一直是北方政權的核心地區,漢人、高句麗人、渤海人、契丹人,在那裡爭奪了上千年。
契丹人興起之後,遼太祖在神冊三年攻占遼東城,置遼陽府。
翌年,在襄平老城的基礎上,修葺了遼陽故城,改為東平郡,設置防禦使,並「鑄鐵鳳以鎮之」,因而又稱鐵鳳城。
遼天顯元年滅渤海國,改其國為東丹,就是「東部契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