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奏入,詔:「戶部取索應干財用,除諸班諸軍料錢、衣糧、賞給特支依舊外,其餘浮費,並行裁省,節次以聞。」
御史大夫蘇元貞言:「先帝以吏人無祿,不足以責其廉,遂立其責,重其罰,而後祿之。向已命官核實汰冗,請督責成書。」
甲寅,高滔滔又詔:「官冗之患,所從來尚矣;流弊之極,實萃於今,以闕計員,至相倍蓰。
上有久閒失職之吏,則下有受害無告之民,故命大臣考求其本,苟非裁損入流之數,無以澄清取士之原。
吾今自以眇身率先天下,永惟臨御之始,嘗敕有司,廕補私親,舊無定限,自惟薄德,敢配前人!
已詔家庭之恩,止從母后之比,今當又損,以示必行。
夫以先帝顧托之深,天下責望之重,苟有利於社稷,吾無愛於髮膚!
矧此推恩,實同豪末,忠義之士,當識此情,各忘內顧之誠,共成節約之制。
今後每遇聖節、大禮、生辰,合得親屬恩澤,並四分減一。
皇太后、皇太妃准此。」
這是要以身作則,開始對公務員系統開刀,搞汰裁浮費和機構精簡。
皇宋改革二十年,以此為標誌,終於開始步入深水區。
蘇油上言:「元豐製成,天下官吏,皆有常俸,而天下諸州,皆辦銀行。」
「故外路職田,宜一體罷廢,取祿公帑。」
「其餘宰執賜予,亦應裁罷,充儲國用。」
又言:「今天下之事,其繁簡多寡,增古代過六七者亦有之。」
「然於州縣,前翟思所言,故有裨益。如南海、西域、荊湖、滇嶲、廣南,人以為惡地難任,雖朝廷制命,亦有輕棄者。」
「請重定天下州縣三格,敢任邊遠下等州縣者,三年兩轉;中等三年一轉;上等兩任一轉。以示獎掖勞任之意。」
這是堅決響應高滔滔的號召。
元祐刷新的總體思路,就是對百姓從寬,對官吏從嚴。
蘇油出巡之前,朝廷就已經開始有了動作,吏試新法,就是為此做準備。
到現在所有人才明白過來,原來吏試新法只是毛毛雨,現在這一套才是真正的組合拳。
一方面是高滔滔以身作則,減免了外戚、宗室白吃朝廷俸祿的「遙封官」數目,繼續削減宗室和宮廷四分之一的用度。
光這一條,直接將朝廷每年支付給宗室外戚和宮廷的一千萬貫費用降低到了五百萬貫。
緊跟著,蘇油也向高滔滔申請免除了那些給宰執高官們逢年過節那些亂七八糟的賞賜,同時收回所有路州縣官員的職田,俸祿全部通過如今各州都已經設立的銀行發放,這一舉措,又將朝廷的俸祿支出降低了三百萬貫。
接下來是新任戶部尚書韓忠彥的開門三把斧,搜羅朝廷職務,將那些久閒、失職、待選的官員搜剔了出來。
台諫立刻發揮糾核功能,要求對這些官員重新進行考核。
一邊是大棒,另一邊也有胡蘿蔔。
不過這胡蘿蔔,卻也要費點勁才能吃到——蘇油明說,你們的出路,就是到國家需要的地方去。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低級官員的轉遷,在大宋是極難的。
蘇油也不會幹那種又要馬兒跑又要馬兒不吃草的事情,所以給他們開了個口子:凡是去老少邊窮地區做官的,朝廷會讓你們在資歷上干一年等於干兩年,回來的提拔機會遠超同僚。
這也是後世經驗,國家增加這麼多的國土,自然需要官員去鎮守,大宋其實不是官太多,而是大家擠在汴京城寧願等寧願搶破頭,都不願意去苦一點窮一點的地方試一試。
其實很多地方大有發展潛力,可是但凡有點能力在朝中吃閒飯的官員都不願意去。
比如蔡確與邢恕被貶的那個新州,邢居一去就放了顆衛星,只修了兩里的堤圍,就得地一萬五千頃,按照蘇油現在的辦法,這就相當於連續拿了兩任上上,一下子就將同行的差距拉開了。
三年幹完後,邢居哪怕再受父親牽累,一任廣東路提刑或者常平倉使是跑不掉的。
這也是蘇油為理工背景出身的底層官員設計的升遷捷徑。
畢竟沒有金剛鑽,也不敢輕易攬這樣的瓷器活,而大宋如今真正能幹動這些地方的金剛鑽,其實都握在具備理工知識的官員們手裡。
最後蘇元貞這個不怕得罪人的「孤臣」,還將尚方寶劍高高舉起來威脅,台諫的意思很明顯,就是朝廷即將有所舉措,今後凡是那些閒官,都將會被以一刀切的方式,「核實汰冗」。
大宋朝堂一向是「異論相攪」,更何況這般觸及所有官吏利益的「公務員改革」。
但是這次卻當真奇了怪了,高滔滔詔命一下,皇室、宰執、六部、台諫同聲共氣,大家一起從自己的職責出發,出主意想辦法,一套組合拳下來,愣是整得一干官吏毫無脾氣。
正義的大旗果然好用,蘇油拿到聖旨後,直接將事情擺在三省朝議和都省聯席會議上討論。
哪怕很多人都有陰暗心思,卻也不敢明擺到太陽底下來。
於是決議就形成了,丙寅,高滔滔詔置六曹尚書權官;詔吏部詳定六曹、寺監重複利害以聞;詔門下、中書後省疾速立法。
明年春,就要徹底解決大宋發展上最後的絆腳石——冗官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