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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之為市也,以其所有易其所無者,有司者治之耳。
有賤丈夫焉,必求壟斷而登之,以左右望,而罔市利。
人皆以為賤,故從而征之。征商自此賤丈夫始矣。」
賤丈夫,指的是民間商人,這句話的意思,是說古代的市場交易,本來不過是以有換無,有關的部門進行管理。
但卻有那麼一個卑鄙的漢子,一定要找一個獨立的高地登上去,左顧右盼,恨不得把全市場的賺頭都由他一人撈了去。
所有人都覺得這人卑鄙,因此向他徵稅。徵收商業稅也就從這個卑鄙的漢子開始的。
孟子的重點,就是說官府應該限制吃獨食的行為,自由市場管理鬆散,一旦出現壟斷行為,那就得通過徵稅的措施來加以抑制。
最後趙頊和稀泥,反正時報也沒有鬧出什麼大動靜,要不就先這樣吧?
有一條我是知道的,以前官府榷茶、酒、鹽、銅,結果不但產量不高,品質還不斷下降。
當年安石相公命人在蜀中搞茶榷,結果搞出了大簍子,王韶沒有足夠的茶葉安撫夷人,榷司卻堆放著大量低等茶葉賣不出去任其腐爛。
搞了一年,轉運司虧了二十萬貫,最後只得放棄。
而如今蜀中茶葉發到到了何等地步?輻射了周邊的廣大地區,聽說最遠都賣到天竺去了,朝廷收到的茶稅,早已經超過了專榷的利益。
第一千一百七十八章 臥雲堂
據蘇明潤說,稅收,其實只是朝廷獲利的一小部分,更多的利益,在茶農,商人,繁榮的市場之上。
無數的人因此而衣食有了著落,成為了對國家有用的人,而無數糧食產量很低的山地,也成了茶園,能夠提供不亞於良田的產出。
現在蜀中茶農的積極性很高,這是專榷時期無法做到的,具體問題產生在哪裡,有什麼利弊,一時我也說不清楚,要不等蘇明潤回來之後,請他來給母后講講?
要是只事關娘家,高滔滔絕對會不講理,可現在被趙頊一說,這事情好像還事關國家大計,高滔滔也不敢亂撒潑了,說道:「蘇明潤如今也是國家重臣,這點事情怎敢勞煩?改日小妹進宮問候起居的時候,我問問她得了。」
羊毛壟斷出在陝西,司馬光明顯是知道「商業互吹」這個詞的,不禁莞爾:「你呀你,算了明潤你趕緊去洛陽吧……我說不過你,自有人比你還要深沉老練。」
蘇油笑道:「聽完學士之訓,自當再去領受富公的教誨。」
司馬光點頭,嘆了一口氣:「我知道明潤你的意思,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一切,還是留在書里吧……」
兩隊人在偃師分手,蘇油又經過了一日,便抵達了洛陽。
富弼如今已然是七十六歲的老人,但是思路還是敏捷,雖然有些老年疾病,但精神還不錯,聽聞蘇油來訪,便在臥雲堂予以接待。
富弼的園子乃是洛陽第一,因為是大宋的鄭國公,因此老百姓將這裡叫做鄭公園,有兩山三台四洞五亭之盛。
這裡的竹林,梅林都是極盛,臥雲堂在竹林的東邊,與園中另一座四景堂對峙並列。
左右兩座假山,分別落在溪流池塘之畔。坐在此地,滿園勝景,美不勝收。
臥雲堂前還有一株凌霄,更是奇絕。
後人陸游在《老學庵筆記》特意記載了這株花:「凌霄花未有不依木而生者,唯西京富鄭公園中一株,挺然獨立,高四丈,圍三尺余,花大如懷,旁無依附。」
不過如今不在花期,看不到凌霄盛開的情形,不過綠竹香梅,堆瓊疊翠,卻也是陝西難得一見的美景。
見到蘇油,富弼第一句話就是:「陛下決意西事了吧?」
蘇油微微點頭:「陛下從來都決意西事,自登基之時就一直在準備。」
這話也是有出處的,熙寧元年,富弼調判汝州,趙頊詔令在內東門的小殿覲見,特許患病的富弼坐轎到殿門。
趙頊當時向富弼詢問治國之道,富弼說:「人主的喜好和厭惡,不能讓人窺測到;能窺測,奸人就會逢迎。應當像天監視人一樣,善惡都由自取,然後進行懲罰獎賞,這樣功勞和罪惡都各得其實情。」
趙頊又詢問邊疆之事,富弼說:「陛下即位不久,應當廣布恩德施行恩惠,希望二十年不提用兵之事。」
到現在,卻已經十二年了,大宋先後用兵渭州、河湟、荊湖、交趾、南海,竟然是沒有停止過。
富弼是大宋最頂級的政治家,有賢相之稱。
性格溫和,為政清廉,好善嫉惡,進退裕如。
與人言必盡敬,雖微官及布衣謁見,皆與之有禮。
而且心思周密,小人想要害他卻不容易。
當年富弼在遼宋間往來,負責歲幣談判,宰相呂夷簡曾經想要陷害他,交給富弼的國書,和口述不同。
富弼領受國書出了京城之後,對手下說道:「要是國書內容與口授不符,國家大事就敗了。」
於是發書審視,果然,口述和國書的內容不一致,於是富弼立刻返回京城,面見仁宗,要求將國書改正,讓呂夷簡的謀算落了空。
這是一個有原則但是懂機變,有底線但是夠圓滑的人物,天生的政治家。
後人王夫之曾評價說:「夫富公固非有異志者,而觀其生平,每多周防免咎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