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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係到與軍方宿將的相處,與中書的斡旋,與樞密的計議,與三司的交接。」
「其任之重,並不下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臣不勝惶恐之至,只恐誤了陛下大業,又豈敢以祿位敷薄而輕之,反貪慕宰執之名位?」
趙頊終於嘆了一口氣:「仁宗皇帝和太皇太后識人之明,非我所能及。你家大蘇給范文正公集題的序言說道:『出為名相,處為名賢;樂在人後,憂在人先。』我看,明潤你也當得起此語。」
蘇油躬身道:「范文正公固然是天下楷模,微臣不敢望其項背。仁宗皇帝與太皇太后識人之明也不待言,然用於為臣身上,實在也是過譽了。」
「臣自幼頑劣,是太皇太后命張知縣督我求學,方才不敢自輕;文字粗鄙,是仁宗皇帝力排眾議擢臣高第,方才不敢自棄;是陛下不以臣德薄年微,托以腹心,關懷備至,相得怡然,更不敢不竭心盡力,回饋赤誠。」
「所以臣能成為今日之臣,有太皇太后引導之仁,有仁宗皇帝知遇之義,有陛下腹心之信。」
「不是臣有什麼超卓之處,為太皇太后,仁宗皇帝所識;實在是他們的仁慈和煦,一路栽培護佑,成全了臣。」
「世井傳言,臣之才乃得天授,然此天非別,實乃太皇太后,仁宗皇帝,及陛下是也。」
趙頊心底里那叫一個舒坦,簡直就好像泡進了蘇家湯泉池子一樣,趕緊強行穩住轉移話題:「聽聞蘇轍和晁補之進入遼境,遼人爭相圍睹,以至於上樹騎牆,皆曰看上國三元,夫子的親弟和弟子。」
「還聽聞蘇軾送蘇轍出使,寫有詩作?蘇轍在路上也寫了一首詩?」
蘇油趕緊拱手:「臣替兩位侄子請罪。」
蘇轍出使,大蘇寫詩相送。
雲海相望寄此身,那因遠適更沾巾。
不辭驛騎凌風雪,要使天驕識鳳麟。
沙漠回看清禁月,湖山應夢武林春。
單于若問君家世,莫道中朝第一人。
別的都不用多解釋了,最後一聯裡邊其實是化用了一個典故,出自《新唐書》。
唐代大才子李揆當年入蕃,蕃主問他可是唐代第一人李揆,李揆怕對方會把自己留下,便稱自己不是。
因此這一句的意思是:「如果遼國國君問起你的家世背景,你可千萬別說大宋一流的人物都出在我們蘇家,小心被留下哦。」
好吧話雖然是開玩笑,大致也是事實,但是剛剛才被現實狠狠地打了屁股,一轉身就忘了痛,大蘇的沒心沒肺也是沒誰了。
而蘇轍到了遼國,遇到遼人裡邊的知識分子爭相問及大蘇,還拿出蘇軾的詩集顯擺,求大蘇最近的新作,也頗有些為自己兄長自豪,便也寫下一首詩。
誰將家集過幽都,逢見胡人問大蘇。
莫把文章動蠻貊,恐妨談笑臥江湖。
這首詩要深究起來,也有些不敬的意思在裡邊,後邊一聯的意思是說:哥哥你就不要寫詩了,你看這都驚動了外國,哪怕是遠在江湖談笑而已,也要小心產生掛礙哦。
很明顯,有諷刺朝廷搞烏台詩案的意思在裡頭。
因此趙頊一提,蘇油趕緊請罪。
趙頊有些恐遼症,然而正因為如此,對於能力壓遼國的事情,驚動遼國的人物,特別得意上心。
呂公著剛剛被任命為開封府尹,老頭上任伊始就展現出自己的風格,除了在短時間內清空積務,讓開封府老百姓見識了什麼叫干臣風采,還搞了個政務透明。
將自己上任開封府以來辦理的相關的政務,斷過的案子,一切作為,通通張榜公示,主動接受百姓官民的監督。
此舉引來了上下交贊,遼國使臣經過開封府門前的時候,看到了這個稀奇,跑到趙頊那裡,特意大大讚揚了一番,貴國有這樣的名臣,何愁不興?
趙頊得意非凡,立刻給了呂公著豐厚的賞賜。
這個時候自然是哈哈一笑:「別鬧!聲名遠播外國,大漲國威,何罪之有?」
說完想起一件事情,翻出來桌上一道奏章,笑道:「看看這個。」
蘇油打開一看,卻是蘇軾到了黃州之後寫的謝表。
這娃也是倒霉,即使是被貶到了黃州,事情都還沒完。
之前知徐州的時候,出了一股「妖賊」,雖然後來蘇軾大膽啟用程杲,擒獲了匪首,但是功是功過是過,磨勘下來之後,定了他一個失察之罪。
於是蘇軾的謝表裡邊老老實實認錯,但是又委屈地偷偷加了一句「無官可削,撫己知危」。
意思是自己已經沒有什麼官職可貶了,現在居然還有罪過沒清完,摸著自己身上,感覺好怕怕呢。
蘇油不由得都氣笑了:「這不是耍賴嗎!?」
趙頊哈哈大笑:「可不是,既然無官可削,再要追究,怕是得杖責了,這是害怕吃棒呢!」
既然當著蘇油這麼調笑,這就是不追究了,蘇油對趙頊拱手:「多謝陛下寬容。」
第一千零三十章 基本教育
趙頊笑完,這才對蘇油正色說道:「大蘇文才難得,國史至重,我想讓他再直史館。」
蘇油皺了皺眉:「臣知陛下看重大蘇之意,然而國朝制度,朝廷升謫,不是兒戲。沒有才貶即起的道理。」
「臣也怕大蘇恃寵而驕,以後犯下更大的錯誤,還是讓他先在黃州待幾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