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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蘇邁在赴任的途中,發現了河北政務上的許多弊端,其中最大的一條,就是朝廷在災年蠲免河北夏秋二稅,對百姓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幫助!
加上地方官員不盡職,調查不詳盡,朝廷派出的救災官員,在路上故意拖拉,或者藉故逃避責任;甚至上下其手,隱瞞災情,吞沒錢款。
朝廷德政,並沒有施加到百姓的身上。
因此蘇邁一到任所,立即送上給趙頊的謝表,並將沿途所見所聞,添加在謝表當中,依照流程,讓河北路轉運司代為呈遞。
要換做普通進士初任到普通地方,這娃就不用再混官場了,蘇轍就是在制科里罵了皇帝,之後近二十年都不得正經差遣,全靠大佬庇佑,給安排一些教諭之類的職務混飯吃。
不過河北四路轉運安撫使,名義上是文彥博,而實際上真正主管河北路轉運司的主官,是蘇元貞。
蘇元貞將謝表交給了文彥博過目,文彥博看過後笑了:「小小蘇不錯啊,才走了一趟,就能看到河北之苦,在役不在賦。」
蘇元貞也笑:「不過還是缺乏歷練,卻沒有看到,河北吏治,在官不在法。」
「『祥定立法』四字,沒有官員執行,那就還是竹籃打水。這事情牽扯太大了……」
文彥博微笑著看向蘇元貞:「怎麼?無咎打算捅一捅這個馬蜂窩?」
第一千二百四十八章 河北
蘇元貞說道:「涪國公說過,施政就跟做飯一樣,所謂治大國如烹小鮮,講究一個火候。小魚乾要做得好,翻得不能早不能晚,得剛剛好才行。」
文彥博笑道:「我怎麼聽張公說過,蘇明潤壓根就不用翻鍋,他完全另行一套辦法做魚乾,高效不說,還方便簡潔滋味十足。」
蘇元貞苦笑搖頭:「明公,只要不拿國公來比,無咎在治政上,本來還有幾分自信。他可以另起爐灶,我自問可沒那本事兒。」
「河北官員,多是倚仗韓家。以前元貞不敢胡亂作為,只是因為沒有得到韓家首肯,做起來阻力太大。」
「加上河北連年水、旱、蝗、寇,讓老百姓吃得上飯,成了第一要務。」
「這幾年經營下來,相州農業模式,每年給河北培育出無數的禽畜苗子,加上海貿木材絲綢代理,已經讓韓家得足了好處。」
「殷墟的考古發掘,讓韓家以後不僅僅再是一個官宦世家,經濟世家,現在看來,一個文華世家的帽子,多半也戴定了。」
「權財名譽,韓家既然都拿到了手,那他們還用得著替貪官污吏們出頭?」
「連續兩年的災情都已經被我們按住,加上南海路持續不斷的供給,河北這些年一直被緊著的這口氣,如今總算是松泛了下來。」
「我看這火候已經差不多,地里的蝗蟲治理完,就該動一動官場上的蝗蟲了。」
「除了火候,還有分寸。」文彥博將蘇邁的謝表交還給蘇元貞:「注意別搞得太大。」
「不會太大,目的還是要他們做事,司徒不知,這幾年可是把我累壞了。」
蘇元貞說完又笑道:「我是西南夷人,這輩子註定只能做陛下的孤臣,這得罪人的事兒當然該我來做,老好人嘛,我想拜託司徒。」
文彥博滿意地捋著白鬍子:「當年在鄭州怒上彈章的蘇無咎,到了河北竟然變得蠅營苟且,老夫還以為是不是膠河的水土出了什麼問題。」
「如今看來,無咎這份忍功,真是得了蘇明潤的真傳!」
「不過老好人就算了,老夫一生骨鯁慣了,臨老變臉,別人也不會相信啊?」
「所以這得罪人還得我來,老好人嘛,你自己留著做去!」
蘇元貞起身,對文彥博恭恭敬敬施了一禮:「元貞謝司徒保全之德。」
……
己丑,太白晝見。
趙頊收到蘇邁的謝表,勃然大怒,將王珪和蔡確召來質問。
王珪嚇得臉色慘白,蔡確卻從容而言:「陛下,熙寧以來編敕,新法早已約束詳盡,河北不治,乃是因為韓琦阻撓,地方倚仗,導致新法不得施行之故。」
「陛下只需下敕河北四路轉運安撫司,命其申明法度,行下州縣即可。」
趙頊一想對呀,河北路,可謂是頑固保守派的最後一塊地盤,這可是一個好機會!
於是給了河北路轉運司下了一道詔書:「轉運司所責經度一路,吏蠹民瘼,檢察稽考,尤在關要。」
「災傷路招募闕食,流民興役,及農田、水利、城壕諸事,朝廷減蠲二稅、並賜米外,悉計州縣雇役民價,給常平錢穀。」
「知文登縣蘇邁所奏諸縣披訴災傷不依式令,所差官不依編敕,託故辭避,乞詳定立法事,有司合依熙寧以來編敕照行,勾核諸差遣官勤惰、能否、貪廉。公示以聞,不得徇舞操弄,致失民望。」
這道詔書被文彥博直接扣下了,既然聖旨裡邊沒有點名哪個轉運司,老頭便將這道詔書當做是發給自己的。
老頭是名義上的河北四路轉運安撫使,這回實實在在地拿到了尚方寶劍,立即在河北展開了聲勢浩大的「整風運動」。
一時間河北諸路的官員們雞飛狗跳,紛紛跑去瀛州哭訴。
大宋在河北的政治制度,與其它地方不同,這裡按照後世軍事理論來講的話,更像是一個「戰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