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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種奇異的感覺,此刻猶如泡在溫吞熱水裡的一種慵困,叫她覺得非常熟悉。
好像,拿掉那些決裂的記憶、兩地的分別,他們簡直像是仍然在一起,從沒分開過一樣的。
曾經,她絕對的清醒戒備因為他,絕對的放鬆也是因為他。
然而,她清楚不是。
今日不是那時的「午夜飛行」。
反正書看不下去,又焦慮不知道什麼時候談宴西又會冷不丁出聲,周彌乾脆將書頁一合,還是睡覺。
她撈了毛毯給自己蓋上,抬起手臂。
而談宴西分明是那麼懶散地坐著的,動作卻還是先她一步,抬手就將她那一側的閱讀燈關上了。
周彌手臂垂下去,放進毛毯里。
雖是闔上了眼睛,思緒卻清醒得很,且因為什麼都做不了,放空的大腦反倒成了胡思亂想的溫床。
仿佛是苦熬了一程,終於在不知道多久之後,叫她熬出來一點睡意。
早上八點多鐘,飛機落地東城。
有早餐供應,不過周彌毫無胃口,只喝了一杯橙汁。
身旁談宴西倒是睡著,直到飛機滑行時才醒過來。
周彌已經收拾好了東西,一隻便攜的背包,放在膝頭,身體已坐直,只待開艙門,隨時就能撤離的架勢。
談宴西掃她一眼,似笑非笑的,仿佛在嘲笑她,亦或是自嘲,他是洪水猛獸嗎,這麼避之猶恐不及?
沒一會兒,飛機滑行完畢。
大衛和小敏東西也都已經收拾好了,他倆站起來,問周彌等下什麼打算,坐地鐵還是三人一塊兒叫輛快車。
周彌說:「快車吧。」
艙門打開了,周彌也就站起身。
大家開始下機,談宴西卻還那麼歪靠坐著,仿佛一點不著急。而這時候,莫妮卡自商務艙那邊過來了。
她看見周彌,笑著點頭打招呼:「周小姐早。」
周彌也笑一笑說:「早。」
她走進過道里,要給莫妮卡讓位,莫妮卡卻微微笑著搖一下頭,意思是不用,只一隻手攀著前面座椅的靠背,稍稍傾身,對談宴西說:「談總,跟建築院那邊的會議定的是下午兩點,張教授今天有事,應該不能出席。」
談宴西說:「好。知道了。」
莫妮卡又說:「聯程的航班是九點半起飛,等會兒直接走轉機通道就行。」
談宴西點點頭。
一旁的周彌,真是直到此時此刻,才反應過來:這趟飛機是直飛東城的。談宴西顯然在東城沒有別的行程安排,那麼他原本可以直飛北城,卻非要選擇從東城轉機,繞這麼一趟。
她整整一晚上,都沒有去想過這事兒,甚至都沒有意識到,他和她坐同一趟飛機,有什麼不對。
前頭的客人已經下機了,大衛和小敏走到前面來。
他們看見談宴西醒著,自得跟他道聲謝,笑說:「謝謝談總這麼照顧,太破費了。」
談宴西也笑說:「客氣。」
小敏則看看周彌,「你走嗎?」
「……」周彌當然看出來小敏的目光里別有深意,「走的啊。」
她頓了一下,還是同談宴西說了聲,「拜拜。」
談宴西只是笑一笑,不應她的這一聲。
回程的路上,周彌自然免不了被八卦盤問。
其實混他們這圈的,平常沒少跟國際大模和一線明星打交道,更有內部八卦群,每次「吃瓜」都在第一線,驚世駭俗的更不少見。
但他們一直自詡時尚圈編外人員,對自己身份有很清醒的認識,哪怕離這些話題中心再近,終究也只是個打工人。
而當下,誰能想到,同是打工人,身邊同事卻也隱藏了一個「驚天巨瓜」。
小敏後知後覺地感嘆:「所以你一直說註定沒結果啊。」
周彌把帽子拉到底,蓋住眼睛,只想當自己不在車上,分外困擾,一臉的「饒了我」。
小敏又說:「也算是明白為什麼給你介紹誰你都說沒興趣。跟這樣的人談過戀愛,其他的凡夫俗子,是不是都挺沒意思的?」
周彌只笑說:「小敏姐,敏姐,求求了,我們換個話題吧。」
小敏和大衛都是有分寸的人,周彌如此說了,他們也就不繼續八卦了。
周彌住的地方離公司近,但離機場遠,最後一個下車。
到家周鹿秋還沒起床。
她洗漱過後換上睡衣,進屋收拾過行李箱,在床上躺下。
坐久了飛機,下到地上,依然有微微晃蕩的錯覺,身體和精神,都陷入流沙中的一種不安定。
她挺想跟人聊聊這事兒,腦海里過了一圈,也不知跟誰聊合適,更不知道,聊過之後,自己希望得出一個什麼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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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彌在東城沒待多久,十月下旬,下一份出差任務又來了。
向薇派她到東京去看秀,順道採訪一個法籍日裔的設計師。下半年時裝秀太多了,向薇一個人劈成三個也看不完,因此她自己只撿最頂級的去,不那麼頂級,卻有意義的,就會叫周彌代她去。
行程排得很滿,也夾帶了周彌自己感興趣的「私貨」:除了幾場時裝秀,還有電影節紅毯,松屋銀座的一場藝術展覽,以及某個日本時尚icon的個人品牌,入駐東急PLAZA銀座的開幕儀式,此外,還得跑一些買手店取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