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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開了客廳的燈,才發現是陽台窗戶沒關,外頭起了好大的風,把窗簾掀了起來,打翻了陽台小桌上的盤子,裡頭的玻璃蠟燭掉地上摔碎了。
周彌抽了幾張紙巾,蹲在地上,去撿那玻璃的碎片。
過會兒,她聽見談宴西喊她,轉頭看一眼,談宴西也披上了睡衣,沒穿著拖鞋,就這麼赤著腳走了出來。
她趕緊阻止他,「別過來,地上都是玻璃渣子。」
談宴西立在那兒,看她一眼,頓了一下,卻是徑直走了過來,在她面前蹲下。
周彌視線里是他睡衣的下擺,以及他前腳掌用力、踩在地板上的腳,腳背皮膚一種羸弱的白,腳踝骨骼格外分明。
他腳邊不遠就有塊碎片,周彌怕他一挪步就踩上了,趕緊伸手去撿。
手指被他一把捉住。
「放著別管了,明天叫人來打掃。」談宴西笑說,「可真有你的,把人撂在半途上。」
周彌不說話,突然的執拗,非要把它們撿完了不可。
她掙了掙,談宴西鬆了手,結果,發現她還要去撿,又一把抓住她的手指,有點哄人,又似命令的語氣:「聽話。」
把她手裡包了玻璃碎片的紙巾也一併接過去,往旁邊桌上一放。
談宴西直起身,彎腰,雙臂摟住她的腰,一把將她抱了起來,沒費吹灰之力。
繞過那一片碎玻璃,到了客廳。
他在沙發上坐下,叫她就側身坐在自己腿上,小腿懸空,腳掌差一點點可以落地。
經過一打岔,談宴西已經沒什麼心思了。看見她浴袍滑下來,露出肩頭細膩的白,還將領子扯了扯,替她掩上。
然後,左手抱她,右手伸遠去拿茶几上的煙。
抽出一支,轉過臉去,銜在嘴裡,再拿打火機點燃。
不過只抽了兩口,就幾分煩躁地伸手,碾滅在菸灰缸里,幾乎整根長的一支,折半斷了,菸絲都散出來。
談宴西有點沉默,一直沒出聲。
周彌也就不出聲。
過了好久,談宴西說:「走吧。睡覺去。」
周彌點點頭,卻倏然低頭,手臂繞去背後攀住他的肩膀,把臉埋進他頸間。
溫熱呼吸在耳畔團做一團,很有些癢,談宴西忍了忍,沒動,聽見她聲音有點混沌,但帶著笑意地說:「你早讓我知道,你對人的容忍也不是沒有限度,興許那天我就不敢惹你了。」
「我對你還不夠容忍?」談宴西笑了聲。
「……是啊。」好似認同,又好似嘆息。
談宴西頓了頓,右手抬起來,虎口鉗著她的下巴,將她的臉扳過來朝向自己。
他總覺得她聲音音色分外潮濕,忍不住要去確認。
可她只有眼尾微微泛紅,眼睛裡很乾淨,又那樣靜。
是他之前總能瞧見的,仿佛靈魂抽離,升空俯視的那一種疏離。
他陡然更覺得心煩。
並不是煩她。
可也說不清是在煩什麼。
第21章 就當風雨下潮漲……
談宴西就這麼抱著周彌, 坐在淨白的燈光下沉默了好久,直到好像聽見遙遠的地方,鐘樓報時的聲音, 才終於動彈。
周彌落了地, 穿好拖鞋。
談宴西也沒去看她,徑直地往臥室去, 一面說,「睡覺去吧。」
周彌輕聲說:「窗戶沒關上。」
「不管它。」
回到臥室, 談宴西先去沖了個澡。
周彌把亂七八糟的床鋪抖了抖, 找到了那件早不見蹤影的談宴西的T恤, 脫了身上浴袍, 把它套上。
一會兒,談宴西出來了, 周彌跟他交替位置,自己進了浴室去沖洗。
等她出來的時候,卻見談宴西坐在床沿上, 左腳腳踝架在右腿上,扳著腳掌往腳底心看。
周彌愣了一下, 趕緊兩步走過去, 蹲在他腳邊, 「是扎到了?」
談宴西沒出聲, 見她要去查看, 立即抬手阻止, 「不用管了。」
「都踩到了, 怎麼剛才不說啊?」
談宴西幾分煩躁,「我都說不用管了,你睡覺去吧。」
周彌卻仿佛沒聽到他的話, 又問:「你這兒有沒有醫藥箱?」
談宴西緊蹙眉頭,不想作聲。
周彌便倏然起身,自顧自地往外頭去了。
談宴西坐在床邊,聽見腳步聲一會兒近,一會兒遠,各處窸窸窣窣的聲響。
片刻,她提著個白色的醫藥箱進來,走過來蹲在他跟前,打開箱子,先從裡面找出一柄鑷子,不由分說地就去扳他的腳掌。
談宴西一下就沒了脾氣。
他承認,論固執,恐怕這小姑娘還勝他一籌。
他心想算了算了,伸手說:「我自己來吧。」
周彌卻一下把他的手打掉了,沒好氣,「你好煩,能不能別動。」
談宴西:「……」
周彌握著他的前半腳掌,大拇指輕輕按在傷口邊緣,鑷子湊近,小心翼翼地夾住了那細小的玻璃碎屑。
抬頭,看他一眼,「疼不疼?」
談宴西回神,「……還好。」
他有種荒誕感,怎麼感覺像是性別倒錯了一樣,以至於渾身都不自在。
為了排解這種不自在,談宴西低垂目光,去看周彌。
她一張臉緊繃,微微屏息,抿唇,神色嚴肅,下手的動作格外輕,格外謹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