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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過來的。好很多了。」
「那三哥幫忙跟我姐轉告一聲,小白今天來畫室找我了,他現在在小區門口等我。我出去跟他吃個飯,看個電影,差不多晚上十點半到家。」
談宴西點頭:「好。」
宋滿:「那麻煩三哥照顧好姐姐。」
談宴西笑說:「當然。」
宋滿說聲「拜拜」,便帶上門出去了。
片刻,談宴西笑了一聲,伸手拍拍身旁,「好了。人走了。」
周彌卻不肯把頭給抬起來,因為臉頰脖頸紅得發燙——
十分鐘前,她睡醒,一睜眼就發現談宴西正在看她,他不知道什麼時候醒的,醒了多久。
室內光線昏朦,薄紗濾過黃昏的光,投入室內,還餘一抹薄紅,衍在濃重粘稠的藍灰色中。
她不由自主地說:「Crépuscule.」
談宴西沒問她什麼意思,徑直低頭來吻她。
這時間的任何一句話,都是調-情。
談宴西吻她睡裙衣領褪下的肩頭,也引她的手去看往下去。她手指碰到皮帶,他叫她自己去解,幫他。
落日下得很慢,室內光影濃釅如油畫質感。夕陽光如一滴粘稠松脂,他們被包裹其中,最微不足道的兩隻蜉蝣,即將凝做琥珀。
周彌壓根沒聽見宋滿喊她的聲音,直到門霍然被推開。
談宴西動作極快地掀被子將她往裡一藏,緊跟著氣定神閒地替她應付宋滿,全程面不改色心不跳。
……她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這會兒,談宴西明知她羞憤得要死,偏偏非要繼續逗她,扯一扯被單,笑說:「你不覺得缺氧?」
周彌緊緊拽著,誓死捍衛最後領土,「……你能不能起床先出去。」
「不能。」
「……」
談宴西哈哈大笑,最終還是起身,提上長褲,出門去了,還替她掩上了房門。
周彌整理衣服,平復心情,方才走出臥室。
談宴西站在客廳窗戶旁邊,燃了一支煙,沒怎麼抽。手臂搭著窗台,看外頭天色,夕陽尚未落盡,殘紅餘暉勾勒遠處高樓輪廓,遠遠近近的霓虹和家燈。
他轉頭看一眼周彌,她伸手去把燈撳亮了,光灑下的瞬間,稍稍地眯了一下眼。
他看著她,心裡好像終於沒再四處漏風。
周彌就這樣不遠不近地站著,不走近,似乎擔心他還會作弄她,「晚上想吃什麼?」
談宴西搖頭表示沒什麼想法。
周彌說:「出去吃麼?」
「你能出門了?」
「睡了一下午,已經好了。」
談宴西點頭,「我想想吃什麼。」
周彌就等著,等了好半晌,卻只看見他盯著自己所在的方向,神色若有所思。
她忍不住說:「你真的在想?」
談宴西笑笑,「……沒有。不知道。你平常晚飯怎麼吃?」
「加班會在公司吃便當;不加班的話,就自己回家炒兩個菜對付一下。」
「那你今天也對付我一下?」談宴西笑說。
「……你確定?」
家裡倒是有菜,夠做兩人份的。
廚房比她的臥室還狹窄,談宴西卻非要擠進來,好像要全程見證一頓明明步驟都對,結果卻資質平平的晚餐是怎樣誕生的。
周彌沒辜負他的「期待」。
菜端上桌,談宴西夾一片清炒藕片,嘗了嘗,之後的神色便是像在斟酌如何從辭海中尋得辭藻,組合成一句合適的褒獎,最後,他說:「……不錯。保留了食材本身的味道。」
周彌笑得半天直不起腰。
然而,這麼滋味欠奉的一頓飯,談宴西倒也是吃的不緊不慢。
小餐桌上,淺綠色玻璃花瓶里插了幾支粉色鬱金香。
談宴西邊吃飯,邊觀察了片刻,覺得這花瓶不像是花瓶,跟周彌求證。
周彌說:「是宜家買的涼水壺。你不覺得這顏色和樣式更適合做花瓶?」
談宴西認同點頭:「還真是。」
吃過飯,周彌處理了剩菜,去洗碗。
三兩隻盤子,清理起來也快。
談宴西就站在廚房門口,一邊抽菸一邊跟她聊天。
他浴在清薄的燈光下,兩人起落的話語裡摻雜流水聲。
聊什麼,周彌都沒往心裡去了,只覺得此刻就是她期待過的,有關「家庭」的一個場景,她最憧憬的流水浮生。
然而,他這天上月一般的男人,摻合這些柴米油鹽,只是偶爾的興之所至,俯身遷就,投影於井中。
你真信了,伸手打撈,只撈得一捧流水。
她心裡有很冷很柔軟的難過情緒緩慢流淌。
但是沒有在臉上泄露半分,表情比任何時候都要平靜而坦蕩。
收拾過廚房,回到客廳。
客廳也小,捉襟見肘的兩人沙發,談宴西坐上去,忽地想到什麼,「過來。給你挑了件禮物。」
周彌走去他身旁,剛要坐下,他捉著她手腕一牽,讓她坐在自己膝頭。
談宴西銜著煙,伸手去摸褲子口袋,摸出來一隻黑色的絨布袋,鬆了抽繩解開,往手掌里一倒。
一條細細的金色鏈子。
周彌以為是手鍊,談宴西卻俯下身去,手掌順著她小腿肚一路往下,手指箍住她的腳腕,解開了那細細的金鍊的鎖扣,戴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