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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真的想笑,而並非幸災樂禍。
逼得王天木離開上海,滾回華北,方不為才高興呢。
對於王天木這個人,方不為基本上是沒什麼好感的。
當然,並不是要抹殺他對抗日除奸做出的貢獻。
關鍵是此人桀驁不馴,很難駕馭,也就是對他有伯樂及救命之恩的馬春風,堪堪能夠控制得住。
方不為自認為,自己違命不遵,欺上瞞下的做派,和王天木的無法無天比起來,差了整整一個銀河系。
三四年,王天木還是天津站站長的時候,就敢帶著手下的特務,假冒土匪,綁架東北軍將領,張大帥的結義兄弟,時任熱河省主席湯玉麟的孫女,靳索了五萬大洋。
後來不知怎麼走漏了風聲,被湯玉麟告到了蔣委員長那裡,委員長命馬春風嚴查。
馬春風表面答應,暗地卻讓王天木儘快收拾首尾,毀滅證據。
王天木該滅口的滅口,該收買的收買,最終馬春風報了個查無實據,了結了此案。
結果此事了結還未一月,王天木又與人在北平八大胡同爭風吃醋,讓手下將人槍殺,裝到箱子裡,埋到了北平城外的護城河裡。
幾天後,屍體被水衝出,引發輿論,北平各界人士要求嚴查兇手。
還是時任北平憲兵副司令的蔣孝先親自率部調查,查到了王天木的頭上。
蔣孝先素來看不起馬春風,更看不起當時的特務處,自然是公事公辦,不但公布了調查結果,更是一紙電文,告到了委員長那裡。
委員長大怒,新帳舊帳一起算,要槍斃王天木,還是馬春風跑到委員長那裡,跪地求情,才算是保了王天木一命,最後被叛了個無期徒刑。
「馬春風跪地不起,要挾領袖」的典故,就是這麼來的。
到了三六年底,特務處進一步擴張,而恰逢鄭介民被派往國外,馬春風手下實在無人可用,一番運作後,把王天木撈了出來,讓他接任了鄭介民的華北區區長一職。
對方不為來說,這都不算什麼事。
不看從來都不把委員長放在眼裡,甚至在公共場合叫罵,之後燒了南昌軍用機場,才被委員長抓住小辮子,判了刑的航空署署長徐培根,不也只坐了半年牢,就被復用了麼。
非常時期,有才能的人往往都是可以被網開一面,從輕發落的。
關鍵是王天木後來幹的事情就有些噁心了。
他是三九年四月底才上的任,在上海三個月期間,他一直謀劃刺殺汪精衛,李士群,丁默邨等人。
這倒也無可厚匪,軍統上海站除了情報工作,乾的最多的就是除奸。
但千不該萬不該的是,這王八蛋明知自己身份敏感,卻照樣招搖過市。
只以為只要在租界內,日諜和七十六號對他無可奈何,王天木在租界內,經常不加遮掩,公開露面。
結果被李士群瞅到了空子,七月底的一天,赤木親之帶著日本憲兵,光大化日之下,把王天木從英美租界給綁架走了。
結果李士群還沒用刑,這王八蛋就什麼都招了。
幸虧當時除了他,上海特區還有一個特二區區長陳公樹,等李士群和赤木親之去抓人的時候,大部分的上海站軍統成員,都已安全轉移了。
上海的軍統特務雖然逃過了一劫,其他地方的軍統卻沒那麼好運了。
來上海之前,王天木當了三年華北區的區長,這離他離開華北,也才過了三個月而已,華北區軍統依然還是按照他之前的那一套模式在運行,甚至是藏身和聯絡的據點都沒有更改。
這一下就被日本人捉了個正著。
由於王天木的叛變,華北日諜機構和日軍憲兵組織,相繼對軍統在北平、天津、張家口、察哈爾、綏遠、丹東、內蒙,濟南,青島等地進行了系統性的搜捕。
國民黨情報員、潛伏人員、甚至別動隊長,游擊隊長紛紛落網,電台盡數被毀。
至四零年初,軍統在華北、山東等地的敵後情報體系幾乎毀滅殆盡,情報活動幾近停頓。
與此相比,損失最大的其實是袁殊的身份暴露。
王天木上任上海特區區長不久,就制定了刺殺汪精衛、李士群的計劃,而為了保證行動成功,馬春風在六月分,就將袁殊的身份告訴了王天木,而且王天木還和袁殊見過一面……
好在陳公樹第一時間,就向馬春風匯報了王天木落網的消息,馬春風當機立斷,立刻讓陳公樹通知了袁殊。
袁殊提前一步做了安排,被抓之前,銷毀了所有的證據和痕跡,李士群和赤木親之連根毛都沒找到,只是抓到了人。
再加上他與岩井英一的關係,以及他老師清水泰次的影響力,袁殊最終被無罪釋放。
但最終還是因為此事,岩井英一及日本外務諜報系統,已不再如之前一般信任他了,最後將他調出了岩井公館,給了一個江蘇省教育廳廳長的閒職。
而王天木也因此一系列的功勞,成了汪偽政府的座上賓,並任七十六號特工總部的高級顧問。
只此一點,王天木被千刀萬剮都不為過。
但這王八蛋左右逢源,怕馬春風把他除了奸,又反過來,開始向馬春風和軍統提供上海日諜及七十六號特工總部的情報……
抗戰勝利後,王天木不但沒有被問罪,反而被定性為「打入敵人內部的臥底人員」,再次擔任了軍統天津站站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