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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方不為的興致不高,幾個車夫都以為他是車壞了出不了工而不高興,便再沒有理他。
日頭有些大,光是拉著空車走路,方不為就出了一身的汗。他把外面的長褂脫了下來披在身上,自己則坐在車把上,拿著帽子扇著風。
幾個車夫互相認識,正在那裡天南海北的胡吹。方不為雖然能聽懂,但不會說,便沒往跟前湊。
他覺的粵語這種語言,學習難度一點都不比英語低。
方世齊那裡一切正常。除了正常問診,方不為只聽到他起身解了一次手。
但方不為沒想到,那個擦過印記的男子又出現了。
男子身上的短褂不在了,穿成了光著膀子的一件馬甲。雙手推著一輛獨輪車,裡面堆著一堆雜貨。
「山哥,今天發餅子不?」方不為前面的一個車夫喊道。
「哪個月停過?」夥計回了一句。
竟然是這一塊的熟人,這麼巧?
那方世齊知不知道這個人的底細?
等夥計推著車經過,幾個車夫一聊,方不為才聽了出來。
男子是一家洋行的夥計。他老闆信佛,初一十五都會布施。
但分行業,這個月初一,也就是今天,正好輪到黃包車夫。
東西也不多,就是一口吃食,但放在這個年代,已經夠的上活人之舉了。
這種套路有些熟悉。
方不為斷定,如果這家洋行是間諜組織的窩點的話,那八成就是地下黨開設的。
特務處不會用這麼麻煩,這麼費時的方法收集情報。
他們一般都是拿錢砸,收賣警察,鄉黨,甚至是官員。
之後,那個夥計來來回回的在方不為面前經過了三次。
回來的時候是空著的,過去是時候,獨輪車裡便堆著雜七雜八的物件,看來正在運貨。
方不為發現,這個夥計在經過的時候,時不時的會往藥店四周打量幾眼。
最後的一趟,他還停了下來,和幾個車夫扯起了閒篇,但視線大多都停留在藥店門口。
這要是沒問題才見鬼了。
夥計明顯就是在觀察情況。
閒扯了好一陣,應該是到了時間,夥計招呼著幾個車夫去洋行門口領取吃食,方不為自然而然的跟在了後面。
離藥店不遠,最多也就五六十米。不過錯著一個街口,一家洋行門口,排著整整齊齊的一排黃包車。兩個穿著光鮮的女子正在給車夫發著餅子。
領過餅子的車夫全都整整齊齊的坐在路邊啃著餅子,先吃完的,會鄭重的給兩個婦人道一聲謝,拉著黃包車離開。
方不為跟著那幾個車夫,排在了最後面。
夥計把車扔在了門口,自個進了商行,進門之前還給兩個女子打了聲招呼。看似在點頭哈腰,但方不為沒從他的語氣里聽出一丁點謙恭的地方。
沒幾分鐘,男子又出來了。方不為順著隊伍往前走,眼角的餘光看到男子拐進了藥店。
這就去接頭了?
正在方不為愣神的時候,一個清脆的聲音打斷了他。
「到你了……」
方不為下一意識的一抬頭,一個二十歲出頭,艷若桃花的女子站在自己身前,手裡還捧著一塊用油紙包著的燒餅。
女子說的是真正的官話,明顯不是本地人。
原來是輪到自己了。
「對唔住……」
方不為接過了餅子,彎著腰,低著頭,說了兩句謝謝。
該死,自己發什麼愣呢?
方不為抱著餅子,順著隊伍坐到了路邊上。
餅子是高梁面的,顏色發紫,不是一般的瓷實。
但對這個年代的人來說,能有一口果腹的東西,就是莫大的幸事了。
方不為一小一小口的撕咬著,同時聽著方世齊那邊的動靜。
等方不為的餅子都快吃完了,他才聽到那個夥計的聲音。
「哪裡不適?」方世齊例常詢問著,語氣與之前並沒有什麼變化。
「大夫,我是代人來開藥的……」夥計回道。
「哦!」方世齊應了一聲,「叫什麼名字!」
老主顧藥吃完了,托人帶藥的舉動很正常,做大夫的經常遇到。
「之前沒在你這裡看過……」夥計回道。
「病人是什麼症狀,你準備開什麼藥?」
「人丹……」夥計又回了一句。
「到掌柜那裡直接開就行,何必浪費我的時間?」
方不為沒想到,方世齊竟然一聲怒叱。
這和想像當中接頭的畫風不附啊?
「下一位……」
聽動靜,方世齊直接把夥計攆了起來。
夥計也沒有生氣,給方世齊說了一聲謝謝,到掌柜那裡開藥去了。
幾分鐘之後,方不為看到夥計手裡托著一個紙包。直接進了商行。
夥計的這一番舉動,明顯是在做前期偵察。
方不為暗嘆了一口氣。
看來方世齊在組織內的地位並不高。
老窩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他竟然壓根不知道。
方不為懷疑,這應該和方世齊之前在上海被捕的事情有關。
三兩口把手裡的餅子塞到了嘴裡,方不為起身進了商行。
既然確定了目標,方不為就不準備等了。
大小也就是浪費一枚竊聽器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