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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二君定了定神,又問道:「即便轉移,也沒有那麼容易,人好辦,產業呢,機器呢?這麼大的動靜,如何瞞的過日本人,如果日本人收到消息,突然發動戰爭了呢?」
「放心,不會的!」
本來就是他編出來的,方不為反駁起來不要太認真:「都還沒和美國人談妥了,這仗不可能說打就打……
再說了,日本人圖的是地,圖的是資源,又不是些三瓜兩棗,不可能因小失大……另外,到時候儘量走陸路,從緬甸或是越南入境,基本能繞開日本情報部門的觸角……」
「國內呢?」於二君又問道,「政府層面好說……蔣委員長巴不得我們這些財主全部遷回去……但這些情報,你不準備匯報上去?」
方不為頓時有些牙疼。
這才是最讓他為難的事情。
自從他能實時監聽原田熊吉之後,方不為委實竊聽到了一些機密情報,他也一字不漏的用電台,傳遞給了地下黨和軍統。
一些起到了作用:比如日本首相制定桐計劃,並由岡村寧次實施之初,方不為就暗戳戳的透露給了地下黨。
中共方面半信半疑,小心翼翼的試探了一下重慶方面,差點把委員長的假牙給嚇掉。
當時他正準備派宋子良去廣州呢。
這起針對重慶政府的「誘降計劃」自然沒有成功,但中共並不知道,是他們的試探,才導致蔣委員長徹底放棄了和談的計劃。
第二次是蘇德互不侵犯條約,根據前世的記憶,他只匯報了個大致時間點:三九年前半年。
但重慶政府壓根不信,結果蘇德宣布停戰後,日本人看向北擴張無望,索性將北滿的大部分兵力調到了中國戰場。
重慶政府措手不及,差點讓日本人把重慶給打下來……
類似的情報有很多,方不為自然用的是「自己人」的名義,這也是馬春風冒著讓袁殊、呂開山這樣的潛伏人員暴露的風險,也要調查「自己人」身份來歷的原因。
雖然已經吃過虧了,但方不為一點信心都沒有,他把法希斯同盟成立,太平洋戰爭爆發,日本會逐步向外抽調兵力等機密情報報上去之後,重慶和延安方面就一定會信。
因為對這兩方來說,「自己人」這個身份太詭異了,說不定雙方都在懷疑,這是不是對方用的疑兵之計。
如果方不為主動暴露身份,自然能增加情報的可信度,但以後呢?
許多事情他無法解釋,最關鍵的就是情報的來源,到時候一一應驗,雙方會如何看待他?
沒人會相信這些情報是他機緣巧合之下得來的……
當然,與國家民族比起來,自身的退路微不足道,方不為也從來沒有想過要隱瞞這些情報。
他就是有些不甘心……
算了,見了馬春風再說吧,先看能不能把換了臉的事情給糊弄過去。
如果於二君、胡文虎等人正式啟動轉移計劃,絕對離不開國內的支持和接應,這種機密又重大的行動,肯定會由特務機構來實施,到時候方不為想不見馬春風都不行。
方不為先要考慮,到時候馬春風問起來,你這張臉是怎麼回事,自己該如何回答?
本想著能拖一天是一天,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麼快?
……
一周後,陳佳庚從香港回來,轉移計劃正式提上了日程。
方不為才發現,他想的太簡單了。
刀子落不到脖子上之前,是沒人會覺得疼的。
九成九的人不相信,日本人打蘇聯,打中國也就不說了,現在竟然還想和英國,法國,甚至是美國開戰?
日本強大不假,但還沒強大到一挑全世界的地步。
方不為沒辦法給他們解釋,蘇德已經停戰,日本人不敢獨自挑畔日漸強大的蘇聯,只是停止向北擴張,改由向南……
他更沒辦法解釋,德日意即將結盟,再有一年,就會爆發第二次世界大戰……
方不為又一次嘗到了南京保衛戰時期的痛苦。
他悲哀的發現,一個人的能力再強,強到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也別妄想能改變這個世界。
該發生的一切都會發生……
「不要想著去鑽牛角尖,你已經做了你應該做的,綽綽有餘的盡到了你的責任……」
於二君語重心長的勸著方不為:「與其執著於這些不聽忠告的人,還不如好好想想,怎麼才能多救幾個願意相信你的人!」
方不為失魂落魄的點了點頭。
他從來都沒有期望過,當日軍攻占南洋,發現讓他們恨知入骨的那些僑盟商人,早已離開了南洋的時候,會不會把怒火發泄在這些無辜的人頭上。
畜牲就是畜牲,是沒有人性的。
……
這麼大的計劃和和行動,不是幾個領袖一拍腦袋做了決定,就能實施的。
要提前統計各項數據,比如人數,需轉移的物資數目,轉移路線,轉移途中的保障措施,還要預防有可能發生的變故……
光是前期決定,以及統計工作,就準備了近三個月。
一轉眼,又到了金秋時節。
難得的一天好天氣,太陽很明媚,微風吹著海面,閃著粼粼波光。
一輛大型客輪停靠在碼頭,三三兩兩的客人下了舷梯。
雖然戴著墨鏡和禮帽,但方不為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馬春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