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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生二人敘談了多時,這才出了書房,與家人們共進午餐,席間寧志恆和往常一樣談笑自若,沒有半點異常之態。
但是師母李蘭卻是敏銳的感覺到了一絲特別的氣氛,直到寧志恆告辭離去,這才來到賀峰身邊低聲問道:「志恆是不是要去前線?」
賀峰眼眉一動,看著妻子說道:「你看出來了?」
李蘭輕嘆一聲:「他和你一樣,每次上戰場都是裝作沒事的樣子,可我能感覺到他離開時的那一份不舍。」
寧志恆這一下午都在把手頭上的事情和趙江做了交接,囑咐了一些工作要點,晚上下班和左氏兄妹一起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幾個人在屋子裡坐下,左柔就迫不及待的問道:「少爺,這一次你們都去上海,我也要和你們一起去,我不想和你們分開!」
今天左柔聽說寧志恆和自己哥哥弟弟都要奔赴上海前線,頓時如失魂魄,她在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親人就是這三個人,這是她生活下去的支柱,自然不肯和他們分開。
可是寧志恆和左氏兄弟又如何願意讓左柔這個女子上戰場。
左剛和左強勸說了幾句,可不管怎麼說,但左柔都是倔強的堅持一起去。
最後寧志恆聽的不耐,皺著眉頭說道:「你現在是軍人,自然知道軍令如山的道理,豈能夠兒戲!再說幾十萬大軍在側,我們去上海也沒有想像中那麼危險,等大戰過後,自然就能團圓!」
看到寧志恆不悅之色,左柔頓時不敢再多言,最後咬了咬嘴唇,才開口說道:「今天我們的電信組長說,我們的電信設備要馬上準備轉移,運到武漢重新安裝,我們要有一批人員提前撤離南京,我們是不是守不住了,這裡可是南京城啊?」
寧志恆聽到左柔的話,心頭一松,看來處座並不是不知道國軍已經難以挽回戰局,已經開始安排撤離的工作了。
這是一件好消息,這說明處座從心裡是有清醒的認識,沒有盲目的做拼死的掙扎,把所有力量都壓了上去,這樣在上海的作戰風格可以更為靈活,只要不是硬拼,還是有很大的可能生還的!
安撫好左柔,送左氏兄妹出了門,寧志恆這才靜下心來,整理了一下思路,這一次去上海,也並不是沒有生還之機,國軍最後幾十萬大軍都逃回來了,自己的只要小心謹慎,也是可以安全撤離的。
想來以處座的性格和眼光,也不會把這一支得之不易的武裝,全部消耗在淞滬戰場上,最重要的就是堅持到最後,堅持到撤離的那一刻。
臨行之前自己還有一些事情要處理,首先就是自己保險柜里的一筆巨款要處理,時逢亂世,手裡沒有錢財就是沒有了膽氣,原來他是要把這筆錢款帶到武漢或者重慶防身之用,可是如今自己奔赴前線,生死都做不得主,還要這些財物做什麼,把這筆錢交給也用得上的人才好。
說起來有一段時間沒有和農夫聯絡了,主要是他這幾個月來,接連去往杭城和上海完成兩次高難度的行動,回來之後又把精力都投入到了清查電台電波的工作中,也沒有什麼情況需要聯絡。
為了安全起見,只要不是關於地下黨的重大情報,寧志恆都是不會輕易聯繫農夫,可是這一次不一樣,自己的生死難料,也許以後再也無法聯繫了,總要給農夫一個交代,其次就算是活著回來,只怕南京城裡也已經物是人非了,再想聯繫農夫,就很難再接上這條線了。
要知道這一個多月以來,南京城裡的很多市民已經都陸續開始離開南京,逃往內地城市,可是不少上海地區的難民又擁擠到了南京,這樣一進一出,留在南京城裡的市民人數雖然沒有多少變化,可是人員已經變得很多了。
自己也顧不上許多了,不過好在他清楚的知道南京地下黨的重要人物方博逸的真實身份。
南京大學的教授!有名的金石大家!作為一個地下工作者來說,這每一個身份都是非常珍貴的,經得起追究的掩飾身份,對方博逸以後的工作都有巨大的益處,方博逸是不會輕易捨棄的,而且南京大學的撤離動靜不會小,肯定是容易查到的,只要自己找到南京大學,就不怕找不到方博逸,再順著這條線,應該也可以找到農夫。
寧志恆打開了自己的保險箱,把裡面所有的物品都取了出來。
其中有兩張畫像,這些都是從黃顯勝的腦海記憶中讀取到的人物畫像,一張是他的日本教官,一張是黃顯勝用來威脅和策反林慕成的女子。
至於其他描繪的畫像,因為已經沒有價值,他都已經陸續的焚毀了。
剩下的就是這一次趙子良從杭城給他帶回來的兩萬五千英鎊,對於這一筆巨款的用途,他也有自己的打算。
他取過一個小皮箱,將兩張畫像和一萬英鎊放了進去,這些物品可以交給左柔帶走,如果在上海戰場上,自己和左氏兄弟出了意外,這些錢再加上左氏兄妹自己的積蓄,也足以讓左柔以後的生活無慮。
至於剩下的一萬五千英鎊,都要交給農夫以作為地下黨的活動經費使用。至於自己就只需要這兩把隨身的白朗寧手槍了。
還是和以前一樣,寧志恆靜靜地等著時間過去,一直到了深夜十二點,他這才起身,將皮箱提在手裡,悄無聲息地出了門。
深夜中的南京城如今顯得越發的黑沉,因為多處電力公司已經被日本飛機炸毀,路邊的路燈早就成為了擺設,街道上黑漆漆的滲人,街道兩邊的房屋也是沒有一絲燈光沒,大街上沒有一個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