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討人厭的河證宇讓她摸摸外套的左口袋,姜雲思摸出一把小鎖,樣式很古老的銅鎖,巴掌大。能寫字的面積很小,準備了鎖的河證宇沒有準備筆,沒準備在上面寫字。
爬一座山講了兩個故事的河證宇在姜雲思把鎖遞給他時,笑著搖頭,「這是禮物,不用還我。」指著鎖牆外漆黑一片的山林,「丟下去就好。」
爬了半座山,剩下一半是被背上來的姜雲思聽了兩個故事,她面前是由各式各樣的鎖組成的牆壁,鎖太多,欄杆的樣子已經看不見了。鎖那麼多,姜雲思就是沒聽過南山情人鎖的典故也知道,鎖不應該是丟下去而是要掛在鎖牆上,加入這道牆壁成為其中的一員。
姜雲思握緊拳頭把鎖藏在手心裡,也不管她的手根本包不住那個鎖,也不管她把拳頭背在身後是不是另一中掩耳盜鈴。她仰著頭眼睛一眨都不眨的看著他,她不願意把鎖丟在黑漆漆沒有任何其他鎖陪伴的山林里。
河證宇暗嘆一聲,摸摸她的腦袋,聲音太柔,語調太軟,柔軟又堅定的說,「聽話。」
姜雲思不聽,她打開了他的手,扭頭就走。河證宇微怔片刻,笑了,即是苦澀又有些欣慰,這孩子學會了聽話聽音呢,長大了啊。
姜雲思不想長大,她首次討厭書本的知識,討厭她學會的那些東西。最討厭的就是故事書,連寫故事的人都討厭。那些東西一點用都沒有,那些東西讓河證宇想離開她。
她已經知道了什麼是朋友,什麼是家人,什麼是戀愛關係,什麼叫喜歡一個人。她都知道,大家都有告訴她,學長姐們有說,助理姐姐也有說,連故事書都有說,說白雪公主和王子在一起,說灰姑娘也嫁給了王子,說每個女孩子都會有王子,說河證宇不是她的王子。
可她從來不想要王子啊,她從來都沒有想要過王子。她想要的只是陪在身邊的人,是大家都可以陪在她身邊,為什麼非得選一個王子呢?為什麼非得只選一個呢?為什麼不能大家都在她身邊,明明河證宇也回來不是嗎?
明明,他又來見她了。
他跟爸爸不一樣,他來見她了,他是會留下的,他是會陪在她身邊的人。為什麼不可以一直陪著她?為什麼洛麗塔就一定要長大,為什么小美人魚要離開深海,為什麼她就要長大?她不可以不長大嗎?
她不想長大了,她想要河證宇在她身邊,不可以嗎?
小姑娘跑遠了,身影都快看不見了,隱約還能看見的原因是她知道自己跑遠了,她就停下等他。河證宇走的很慢,比背著她上山時還慢,他累了,背著一個人上山,她趴在他的後背,信任他到願意跟他去任何地方,那份信任太重,他背不動,太累了。
山道那麼黑,山林的風聲,窸窸窣窣的小動物,那些都是她會害怕的存在,可她爬上他的背,她就什麼都不怕了。故事裡的那兩年他講出口都艱難,她那麼抗拒,她根本不想聽,可她從來沒想要從他背上下去,她甚至都不會捂住他的嘴巴不讓他說。
多好啊,她比他自己都相信他呢;多噁心啊,她那麼相信他,他卻在控制自己,手要握拳,而不是用手掌托著她的腿。
洛麗塔的故事很美,辭藻華麗,讀之讓人感慨,每個男人心中都住著一個洛麗塔,那是本能,那是上帝賜予的禮物。小說之外的現實太噁心了,噁心的河證宇想吐,他一身穢物,怎麼敢去背她,哪來的勇氣啊。
要不說還是男人更懂男人,申必順的眼太尖,嘴太毒,吐出的哪是唾液明明是毒液。
「證宇,好好想想,你要的到底是什麼。」
彼時河證宇能白眼一翻,斬釘截鐵的講,「我就當養個女兒不行嗎?」
彼時的申必順嘴角一翹,「我要是姜雲思的爸爸,你早被沉江了。扒皮抽筋,骨頭都給你敲碎,丟到漢江餵魚,你連個全屍都別想有。」
死無全屍的河證宇開車去找姜雲思的路上就在想,他要是有這麼個女兒,他的女兒碰到這麼個雜碎。別說什麼全屍了,他能把對方挫骨揚灰。餵什麼魚,魚多無辜,吃了這中爛肉,一定消化不良。
他活成了一個雜碎,遲早有一天他會活成那個雜碎。他會給自己找無數藉口,打著真愛的旗號,活成一個雜碎。那中豬狗不如的東西,有什麼活著的必要?死了更乾淨。
河證宇想當人,想正常的跟馬路上所有普通人一樣,當個正常人。他的車到樓下時,他就想好要當正常人,可他看到了她,心裡最隱秘的那個角落在蠱惑他,真愛連性別都不分為什麼要分年齡呢。
老夫少妻自古有之,一枝梨花壓海棠更是傳世名篇,是大詩人的名篇。藝術家不就應該終於自己,終於欲望,人都是自私的,為什麼要為難自己呢?
他果然,活成了一個雜碎。
幽暗的山道間,河證宇走的很慢,慢到他距離姜雲思十米左右時停下了。他看不清她,又看的很清楚,清楚的知道,他得停下。為了活成個人樣停下,也為了讓她乾淨的活著而停下。
那孩子做錯了什麼,她就是倒霉透頂的遇到了他了而已。他這片籠罩在她頭頂的烏雲應該飄走了,再不走,老天會落下驚雷劈死他的。
可他的小姑娘在哭啊,他的小姑娘哭著衝進他懷裡死死的抱住他不停的說喜歡,他的小姑娘拼命的想要把他拽下去親吻她試圖證明,他們不用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