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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想法是很好,可你怎麼就確定你能去聖丹斯呢?」李倉東還是那個態度,你別想太美。
對自己有絕對自信的金柔嘉想說,我就是聖丹斯『出道』,可這話當然是不能說,能說的是,「現在行不行的不好講,但我有這個打算,也不準備妥協,退一萬步,就算我沒成功,我也不後悔。」
「十億對你來說不是筆小錢了,你就不怕血本無歸?」
「也不會到血本無歸那麼慘啊。」
金柔嘉倒回椅背上沖製作人笑,「要是去不了聖丹斯我們找個好的發行方,本還是能回本的。遠的不說,崔尚宇還成天糾纏我,想要跟我簽發行合約呢。」
「退路都想好了啊。」
「那肯定的。」
話題聊到這裡,金柔嘉以為自己能聽到什麼能解決她疑問的話,結果對方話鋒一轉跟她聊青龍,她都不知道青龍有什麼好聊的。
在韓國,青龍是電影圈的盛典,放在世界上,還沒有釜山電影節出名,那好歹是個國際電影節。不過各國的電影獎都有這個問題,主要還是在國內玩,這就是各大電影節都在世界上很有名,而作為單獨的電影獎最知名的還是奧斯卡的原因,主流麼。
主流就是商業電影,她跟李倉東聊什麼商業電影啊。她都不是商業電影導演,李倉東就更不是了。
製作人住在一棟傳統韓屋裡,屋子不小院子更大,寒冬的首爾讓院子裡的草木凋零。金柔嘉進門的時候,看著枯黃的庭院想著製作人大概很久沒管過他們家院子了。
院子裡寒風凜冽,屋內熱的人冒汗。
李倉東可能是年紀上來了有些畏寒,地暖+空調,熱的金柔嘉進門沒一會兒就脫的只剩絲綢襯衫。此時襯衫的袖口挽到手肘,要去走紅毯的西裝外套隨意的搭在扶手上,一點也沒有要認真對待韓國最高電影獎之一青龍紅地毯的意思。長到腳踝的羽絨服倒是好好的掛在門邊的落地衣架上,那是保命的裝備得好好對待。
屋主穿的更隨意,就是居家服,壓根就不準備去走紅毯。
一個對青龍興趣寥寥的新人導演和一個對青龍很看不上眼的知名導演,話題偏偏就是青龍,這給金柔嘉聊的都想告辭了。
上了新台階的金柔嘉不是對韓國電影人所知甚少的情況了,在確定要合作之前,她對自家製作人的生平詳細了解過。
想當年李先生在支持『進步\\黨』的盧總統手下任職□□長官,以『保守\\派』為核心的《朝鮮日報》和《朝鮮體育》創辦的青龍,他壓根就不參加,還聊什麼?
可製作人就是跟她硬聊,非得聊,聊青龍存在的意義,聊電影人對於政治立場的堅持,聊創作者應該有自己的想法,聊在金柔嘉聽起來是一堆廢話的東西。
硬撐了半個小時的金柔嘉看他不打算結束,就開始考慮要不要換個製作人,合約是簽了,但毀約不是不能談,得罪李倉東?得罪唄,大不了她出國啊。世界又不是只有韓國,她都有十億了,夠她起家了。
發財了的金柔嘉『飄』了起來,對面的老先生用一句話把她拽回地面。
「青龍對國內電影人來說是塊巨大的餡餅,但對著眼於國際的電影人來說不過就是塊小餅乾。我不喜歡吃那塊餅乾,我身邊的人多半都跟著我走,一條路上的人才能一起走。」李倉東笑看愣住的小姑娘,「我這條路可能沒那麼順遂,但我走的挺好的,就是不知道你想不想走。」
金柔嘉緩緩坐直,她以為人家聊電影,結果對方跟她聊站隊?這就有點意思了,她為什麼要跟對方一起站隊,「我年紀小,也就是個高中畢業,太深奧的話聽不明白。」
伸手虛點了她一下的李倉東笑的特別和藹,慈眉善目的,就是說出口話沒那麼柔和,「我這兩年拍片少了,一直也不怎麼出去活動,團隊要吃飯就還是要做項目,但我不缺項目,倒是有興趣培養新人,老了,銳氣沒了,槍扛不動了,就想找個能扛得動槍的人。這話,聽得懂嗎?」
完完全全聽懂了的金柔嘉視線轉向窗外的庭院,草木枯黃,一根綠葉子也沒有,她都忘了,面前的老先生不止是個導演。
托著下巴望著窗外的金柔嘉像是在跟對方說話,又像是在自言自語,「我只對創作感興趣,別的就那麼回事吧。」
抿了口咖啡的李倉東望著咖啡杯里盪出波紋的液體,輕笑出聲,「高中畢業就不讀,可惜了。我在藝術綜合大學教書,你要是有興趣可以來念,小孩子還是要多讀點書。」
話說的隱晦,金柔嘉聽懂了,人家學生遍地,自己也沒那麼特別,不過就是眾多學生中的一個,還是沒入門的那個。
話至此,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都知道了,老人家丟個餡餅出來,就看她敢不敢咬。金柔嘉還真有些顧慮,那塊餡餅可不好消化。
穿上西裝外套的金柔嘉站在了青龍的領獎台上,跟半個月前她站在大鐘的領獎台上手握新人導演獎盃時,依舊只感謝自己獲獎感言不同。這次金柔嘉多感謝了一個人,感謝李倉東老師的提攜。
一句話,結束語,說完鞠躬。
底下的掌聲卻慢了半拍才響起,青龍的台子上很長時間沒人提過這個名字了。
拿著獎盃踩著掌聲下台的金柔嘉一路收穫無數注目禮,一直到車停在青龍紅毯的最前端,她都還沒想好自己是否要吞下那塊過大的餡餅,大到她怕自己被撐死。政治什麼的她真的不懂,也沒興趣,可在這個國家混,好像只搞創作走不長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