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頁
那雙漆黑的獸瞳,看起來卻並不像野獸的眼睛。雖然固有野獸獵食者的兇悍氣,卻又不似那般冰冷無情,它像是蘊著某種情緒似的。
可就像雲苓聽不懂那聲犬吠聲中的意思一樣,她也看不懂那雙獸瞳中的含義。
這個夢究竟代表了什麼?
喧嚷熱鬧的人聲將雲苓從自己的思緒中拉出來。她回過神來,不知不覺竟然已經走到了地神廟外。
求神的人們來來往往,巨大的銅爐里燃著一支支信香,青白的煙霧升上雲天,承接著天上的暖意落下。
夢中的冷意一下散了個乾淨,雲苓眨了眨眼睛,放鬆地長出了一口氣。
應該沒什麼事,可能只是因為不習慣藥神娘娘不在,所以做了噩夢?
丁點事就來麻煩地神也不太好,雲苓取了三支信香,拜過地神後,準備直接回去。
……
地神廟後,閉目修行的水固地神倏忽睜開了眼睛,目光遙遙落在雲苓身上。
她在走進地神廟時,身上沾染了一絲陰晦鬼氣。這縷陰晦之氣氣息薄淡,被神廟中的香火氣一衝便散了,若是不理,曬曬太陽,要不了多久也就自己消散了。
可是水固鎮中,哪裡會沾染上鬼氣?她去接觸了還未修成神道的鬼修了?
地神神識一動,從繚繞如雲霧的香火中捻出一縷。這是雲苓燃起的香火。
他從香火中聽到了雲苓的祈禱,沒什麼特別的,不過是希望平安順遂的祈願罷了。
地神略略一想,一縷神念傳到了廟祝身上。
……
雲苓拜完神後,正準備離開。
「這位善信,請留步。」
雲苓轉頭,地神廟中的一位廟祝正在叫她,遞給她一枚包裹在紅布中的護身符。
雲苓下意識接住。
廟祝溫和地祝福道:「諸事順遂、安康無憂。」
雲苓忙低頭還禮,廟祝怎麼會突然來送給她一個護符?可是等到她重新抬頭想詢問時,廟祝只點頭一笑就轉身走了。
雲苓張了張嘴,沒有追問。
是地神使廟祝送給她護符的嗎?地神是不是從她身上看出了什麼?那個夢……真的有問題?
可廟祝並未多言,雲苓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她皺緊了眉,將護符小心繫到身上,匆匆回了雲家。
……
雲家藥鋪,丁芹正在裡面等待。
她是來找雲苓說話的,現在她已經用不著再採藥賣藥了,上回地神為了感謝漓池所贈的禮物中,除了修行所用,還有不少財物。
但她和雲苓談得來,最近又常常來到水固鎮中隨余簡學七情之音,於是也就常常來尋找雲苓說話。
有時來得不巧,雲苓不在,她就與老掌柜打個招呼,然後直接回去,老掌柜也總是笑眯眯地送她,還常常從柜子里抓一把桂圓紅棗什麼的送她。
可是這一次,老掌柜卻主動留她。
「雲苓小姐今天來找我號過脈後,就去地神廟裡上香去了。她很快就會回來,要不在這兒等一會兒?」
丁芹應了,她坐在後院的椅子上,一手支著下巴,手指輕敲腮。她在回想老掌柜留她時所說的話。
雲苓一大早上就找老掌柜號脈,應該是身體有所不適,可老掌柜沒有說,那便是沒有號出問題,所以後來雲苓才會去地神廟。
老掌柜留她,是因為不放心。雲家供奉的藥神娘娘望月這幾日不在,雖然鎮中還有許多別的神明,但總不比之前令人安心。
丁芹明白這一點,所以才留下來等待。
沒過多久,雲苓就回來了。
丁芹向她問起情況,雲苓便直說了。
她心中仍有不安。那隻夢中的黑獸太過可怖,聲如悶雷、大如猛虎,就蹲在床腳幽幽地盯著她,像獵食者盯住了自己的獵物。雖然夢醒後也並未對她造成什麼影響,但誰也受不了總是夢裡被這麼盯著。
地神給了她護符,反倒證實了那夢境真的有問題。
「我幫你看看。」丁芹說道。
她運轉靈目,對著雲苓細細地觀察了一番。
丁芹看過之後,卻並未發現什麼不妥,搖頭道:「沒有問題。」
她看雲苓心中緊張,又安慰道:「可能只是不小心在某些地方沾染些陰晦氣。普通人在沾染到陰晦氣也是會做噩夢的,只是藥神娘娘在的時候,不會顯露而已。這種陰晦氣也不會造成什麼嚴重影響,過幾日也就散了。你剛剛去過地神廟中,可能直接就被廟中的香火驅散了。」
丁芹又看著護符說道:「如果真有嚴重的問題,地神也不會只給一張護符呀。」
雲苓想了想,心中的不安又去了幾分。
丁芹這邊安撫著雲苓,但她什麼都沒能看出來,也有擔憂,怕萬一是自己能力不足,反倒誤了事。於是在內心祈禱,以此事詢問漓池。
漓池借著丁芹的雙目,遙看雲苓身上因果,凡人輪迴轉世無數,哪怕此生並未為惡,身上也多多少少都會有些因惡而生的因果線,只要因果線尚未凝聚成為實弦,其果便不會立刻降臨。
隔著丁芹的眼睛,漓池無法深看因果前緣,但云苓身上並無那種不詳險惡的因果線凝聚。
不過……
漓池的目光在其中一根將凝未凝的因果上頓了頓,聲音在丁芹耳邊響起:「時機未到,過幾日你再來。現在無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