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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神通看不出我們的心念嗎?」丁芹又問道。
「我看不出,我看你們就像當初看別初年一樣。所以我不能信任你們。」搵察道。
「可是,就連年幼的格羅瓦,都能夠看出我們的心念,在我們來到這裡的第一日,就請我們幫他尋找姐姐。」丁芹直視著搵察,她的語速平緩、清晰,可是卻像炸雷一樣壓到了搵察的身上。
搵察的臉色驟然白了。他想明白了這話的意思,如果連還是個孩子的格羅瓦都能看出來而他卻看不出來,那隻說明……那隻說明……他已經失去了自己的天賦神通!是圖騰收回了他的神通嗎?他已經被圖騰厭棄了嗎?
其他人也已經明白了這話之下的含義,許多人不敢置信地看著搵察。
老祖母嘆了一聲:「搵察。我們都能看出來,這兩位姑娘不是惡人。你已經走差了路,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搵察的臉更白了,他死死握著木杖,手臂上的傷口崩開,滲出血來。一個失去了天賦神通的人,是不能再負責寨中禮祭的。他好像一下老了十歲,臉上閃過頹然、沮喪和苦痛,但掙扎過後,目中卻凝聚了不可動搖的固執。
「我做不成一個無罪的善人,只能做一個對得起寨中的罪人。」他抓緊了手中的木杖,固執的目看向丁芹和白鴻,「這次祭祀還在由我主持,請二位借兩滴血與我!」
厚重的祭祀之力在空氣中凝聚,白鴻頂著這股威懾向前走出一步,冷笑道:「你真以為我們任你宰割了?」
威懾化作了威壓,搵察半步不退,使祭祀之力如山谷四面崩塌一樣向白鴻壓來。
達烏硬頂著餘波想要去阻止搵察,可是那威壓分了一縷出來壓向了老祖母,達烏只能先護著老祖母。他焦急地看著對峙的兩人。
白鴻氣勢烈烈,雙臂潔白的羽衣鼓風而起,獵獵舞動中寒光閃爍。搵察執掌祭力,手中木杖的絲鈴搖動不休,揚揚鈴樂中威壓崔崔。
在這一觸即發之時,被人們所忽視的湖中忽然起了變故。
湖中解廌之影由虛轉實,破開湖面,向空中疾馳而起,他幾乎是逃命一樣從湖中竄出。而這原因很快就讓人明了了,緊隨在解廌身後,一抹鋒銳的刀光攜霹靂之勢劈來!
解廌足下生雲,在半空中倏忽換了位置,刀光不見來處,被解廌躲了去,後繼無力,但在半空中消散之前,它的威力卻幾如將天破開一隙!
只此電光火石之間,無人來得及反應。寨民們已經驚住了,這湖是解廌休養生息的地方,這刀光又是從何而來?
「這是……」丁芹雙瞳忽然一縮。
在解廌由虛轉實的瞬間,黃泉之影一閃而現。解廌並非休憩於湖中,而是藏身於幽冥之中,這也是為什麼她上次來到湖邊,卻沒有看到解廌的原因。那緊隨於解廌刀光也是自幽冥中劈出的,至於解廌為何要躲藏於幽冥之中,她也看分明了。
在谷地之中,一直籠罩有一層血氣,這些血氣對谷地幾乎沒有什麼影響,故而也隱秘難察,但在解廌顯身的一剎那,這些血氣驟然化作絲網,向著解廌撲籠而來,其勢竟比那浩蕩的刀光還要兇險!
血氣無處不在,又與解廌有著深刻而隱秘的聯繫,他避無可避,血氣紮根於其身上。解廌剛離開湖中的時候,琉璃雙目還是清明的,此時被血氣一沾,神采晦暗下去,神智已然不太清醒了。解廌將這座湖作為出入口避進幽冥,是為了躲避這些因血祭而產生的血氣。
而在丁芹這一剎那間的許多思維終了之時,空中的刀光才剛剛劈天將散,與此同時,解廌逃出的湖面上,倏忽踏出一個高挑的身影。
長發烏黑,骨刃淒白,一身鬼氣威嚴含煞。
刀光如雷霆怒起,解廌轉身欲逃,卻被血氣蒙了神智,慢了一剎,眼看就要被刀芒加身!
空中鶴唳乍起,一雙纖長的手指接住了刀芒。
白鴻不知何時已從與搵察的對峙中脫身,於一瞬間插入半空的戰場。
水墨似的羽衣受二者之間的氣勢所激,飄搖若仙。白鴻懸於半空,指尖鶴喙之芒隱現,接住了白骨刃的鋒芒,眉間一點紅痕鮮艷奪目,注視著突然出現的來者:「鬼王。」
那立於湖心,在一片月光血波中拔刀而起威勢堂皇的身影,正是大青山脈中的鬼王女須。
女須收回骨刃,她在看清接刀的是白鴻後,便收了力道。這位因一時不忍而庇護九曲河兩岸村落千餘年的妖神,與她雖然沒有多少交集,卻也是認得的。
女須目光一轉,便瞧見了一旁的丁芹:「是你們。」
她也記得丁芹,在水固鎮因為黑犬小將軍惹出的事情,她們有過一面之緣。此外,她同是那位助自己看破迷障的神明之使。
女須含著威煞的眉目已經和緩下來,她目光一掃,見湖邊情形便猜到了這裡正在進行什麼。解廌畏懼於鬼王的威勢,想要逃走,可卻又因為眷戀擔憂自己的血脈族人,硬撐著生死之間的大畏怖,落足於岸邊,低頭以額上獨角對著鬼王,喉中發出威脅的低鳴。
「你們為何會在這裡?」女須見解廌並未遠遁,便不急著追襲。
「我帶她出來遊歷。」白鴻看向丁芹,又轉而向女須問道,「你為什麼要殺解廌?」
女須轉目看向岸邊擋在寨民們之前的解廌,解廌被她目光注視,霎時繃得更緊張了,前足交踏,喉中低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