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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繼承了那具屍骨的殘魂。
他是誰?
木頭艱難地喘息著,忍耐住疼痛,努力從那些雜音里抓住了一句話:……玄冥地府,清正因果……
……
……世有地府,審斷因果。九泉九獄,判罪洗孽。怨哀有告,善惡結果……
縹緲的祭歌響起。
茫茫大霧之中,神明循著歌聲前行,落入又一個記憶碎片之中。
那是玄清教建立時的第一次祭祀。祭拜者們唱著古樸蒼茫的祭歌,虔誠的心念隨著香火悠悠上升。
沒有人看得見神明,但神明已經降臨於祭壇之上,他的目光垂落於祭壇下叩拜的眾生身上。
那其中並不只有凡人,還有生出靈性的野獸、天生神通的異獸、不同修為不同道路的修行者,乃至已經失去肉軀化作鬼物的魂靈。
不同族類的生靈因一個共同的心念而聚集到一起,以信為引,上施下效,是為教。
以玄冥地府為信,以清正因果為心念,故名玄清。
祭祀者們的心念純粹而堅定,落入神明掌中,與那浩瀚的神力相結合,受神明的意志引導,化作虛幻的地府之形。千年萬年,又或者更久,終有一日,這世間將再也不會有因果斷裂而生的冤孽,因果終將公正的對待一切。
玄清教的名在世間傳播,因神明壽命無盡故,其存在也綿延久長。虛幻的地府在神明的力量與眾生的心念之下愈發凝實。
神明左手掌中擎著如虛似幻的地府,右手指尖執著瑩白如骨的筆,筆身輕輕震動。
這支以神明指骨為身,以眾生因果為毫的筆,在經過久長歲月之中無數心念的沖刷之後,生出自己的了靈。
神明看著掌中的筆,它是否生出靈性,對神明來說都沒有什麼分別。他也可以抹消筆中的靈性,但是有什麼必要呢?
「說起來……我似乎還從未給你起過名字。」神明指尖輕輕敲著筆桿,筆頭親昵地蹭著他的掌心。
「便喚作記命筆吧。」
……
日升月落,滄海桑田。神明在,玄清教便在,眾生的願力聚沙成塔,記命筆承載著其中繁雜的心念。在不知多久的歲月之後,神明掌中的地府,終於建成了。
神明面孔上露出了一絲笑意,接下來,只要將這座地府勾連天地,使它化作天地間的一部分,就可以成了。
他張開左手,被護在掌心地府顯露出來,在神明浩瀚的意志之下,散發出奇妙的韻律,逐漸與天地相合……
嗡。
天地忽然震動了一下。
不,不是天地,而是此方世界,此方小小的夢中記憶世界忽然震動了一下。
記憶被打斷了,神明忽然一頓。
白霧震動著,夢境中的世界逐漸破碎坍塌,神明四顧,河水凝固、飛鳥停滯,天地間仿佛突然暫停成一幅從邊沿開始破碎的畫卷,就連他手中地府的韻律與記命筆的震動都靜止了,唯有他還是真實的。
畫卷邊緣破碎的地方顯露出危險的混沌,與白霧的力量抗衡著。
為了抵抗那使夢境破碎的危險力量,籠罩著整個夢境的大霧向邊緣匯聚著,世界中央的霧氣褪去了,顯露出夢境的本質。
這裡並非現實,神明迷惘的神智忽然清醒。
他所經歷的這些只是久遠的記憶,是早已發生過不可更改的過去。
他作為神明的身份體歷著這一切,可神明又是誰?
他抬手按住了左目下方,那裡灼痛得驚人。
厚重而混亂的記憶在神識中翻攪不休,生出沉重的苦痛。
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他是誰?
第69章
李府之中,籠罩著院落的白霧忽然開始波動,如雲霧一般翻湧不休。
後李面色肅穆:「謹言,你去把丁芹叫回來。」
謹言也不多話,應了一聲後就直接向丁家村的方向飛去了。他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漓池上神這麼久都沒有從霧中出來,他心中也有不安。
後李雖然已經可以離開李府了,但他的速度遠沒有以斑鳩成妖的謹言快。其實傳訊術法是最快的,但現在天地間靈機混亂,後李並不能保證傳訊術的安全,萬一傳訊術沒有成功,又或者是消息落入別人手中,那就糟糕了。
後李看著躁動起涌的霧氣,眉頭一點一點鎖緊。
……
大青山脈上空,一隻巨大的白鶴飛掠而過。
丁芹伏在鶴神白鴻的背上,額上的神印異常地波動著。她一手按著額頭,心中祈禱著,漓池上神,千萬不要出事……
一刻鐘前,丁家村。
丁芹正在與白鴻對練。之前她一直忙於布置陣法,那些襲擊村落的濁妖都是由白鴻處理的。現在這場怪異大劫已經運行到相對平穩的階段了,對於盧國來說,水源的事情解決了,也會隔三差五的有雨水落下,雖然並不豐沛,但也勉強夠用了。
人們趁著夏季重新補種一撥糧食,說不準在入冬之前,還可以搶收出些許糧食。百姓有了活下去的希望,叛軍也就沒有了發展的土壤。今年的境況雖然不好,但依照盧國現在的發展情況,差不多可以平安熬過去。
現在還有的一個比較麻煩的問題,就是受煞氣影響後沒能恢復的發狂濁妖和怨鬼了,大青山脈這邊因為有鬼王坐鎮的緣故,幾乎沒有仍在流竄的怨鬼了,但在外面的襲擊任何生命的濁妖還有不少。哪怕人們可以躲在村落的陣法之中,但野外的其他生靈卻幾乎無處躲藏。而且,人們翻土、耕種、採獵等等,也是需要離開村落的。曾經的護符對發狂的濁妖來說,幾乎沒有作用,哪怕碰個頭破血流,只要不死,它們就不會停下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