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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李看著這株老松,心緒起涌,難以平復。
漓池將手覆上樹幹,樹內確實半點生機也無了,所有的根莖都已乾枯,救無可救。
他默然片刻,道:「我欲以此木斫一張琴。」
「這對它來說,也是一個好歸宿了。」後李答道。
老樹年久,質地細密堅硬,雖已死去數百年,其身尤未倒,但畢竟生機已逝,終將隨時間流逝逐漸朽爛。
若是斫為一張琴,以已死之身重發新聲,未必不是好事。
漓池的手在樹幹上緩緩摩挲著,尋到樹腰,神力以暗勁發出,斷開巨岩內樹根之上的部位。老樹向漓池緩緩傾倒,被他托在掌上。
樹上殘餘些許的枯枝幹果揚揚而下,鋪了一地。
……
琴身尚未制好,丁芹的神術就練出個七七八八了。
被宅靈後李點明後,她飛快地掌握了運用靈機的方法,各種術法使得有模有樣。接下來再想要提升,就要靠她自己逐漸加深對靈機的體悟,這是個慢功夫。
漓池查過丁芹的進度,便做下決定道:「我們今日去鯉泉村。」
春種將近,鯉泉村中的農人們一個個都忙碌到腳打後腦勺,除草、翻地,幾乎所有勞力都到田地里去了,只剩下些小兒在村中玩耍。
外出幹活的人身上都佩戴有刻著移山大王標誌的粗糙木符,淡青色的妖氣漂浮在鯉泉村上,令這一方小小村落能夠與山野妖鬼中安寧續存。
雞鳴犬吠、蟲走鳥飛,小兒箕坐在地上,撥弄著地上的大甲蟲玩。
這蟲兒甲殼黑亮,在陽光下隱泛青綠色的彩光,漂亮得很。小兒伸出軟軟的手指,一下一下點按著漂亮的甲殼,不妨蟲兒兩翼一展,嗖的飛到了不遠處落下。
小兒從地上爬起,走過去蹲下,手裡攥著根枝丫又要撥弄甲蟲,沒撥兩下,這蟲兒又飛起來,並沒有飛多遠,仍在不遠處落下。
數次之後,小兒不知不覺就靠近了村子邊緣。
青黑的甲蟲張開翅膀,在振翅的嗡鳴聲中飛到了林子裡。
小兒抬頭順著蟲兒飛行的路線望去,只見林邊樹下隱約站著一個身影,卻怎麼都看不清形貌。
「你是誰?」小兒問道。
身影不答,反問道:「你是誰?」
飛走的青黑甲蟲不知何時又飛了回來,悄悄落到小兒髮髻上。
小兒迷糊了一下,說道:「我叫銅豆。」
「銅豆,」樹下的身影喚道,「我是阿娘呀!」
小兒再看過去,模糊的身影一下子變得清晰了,是阿娘呀!
「來,銅豆,到阿娘這裡來。」樹下的身影招手道。
趴在小兒髮髻上的蟲兒張開翅膀,發出一陣嗡鳴。
小兒咧開嘴,笑呵呵地邁開腿,口中喚道:「阿娘、阿娘!」
她跑出了淡青妖氣籠罩的範圍,撲入樹下人影懷中。
「乖孩子,」那人影抱起銅豆,轉身入了山林,身影漸漸消失,「阿娘找了你好久……」
……
「銅豆——」山林里響起此起彼伏的呼喚。
村民們三人一組,帶著木符和充作武器的農具進了山。
鄭糧家的小女兒銅豆丟了,他們找過了整個村子裡都沒找到。
這意味著他離開了移山大王的庇護範圍,外面,有吃人的妖怪啊!
村民們戴上供奉過的木符出村尋找,木符上面沾有移山大王的妖氣,能夠庇護他們。可就算如此,他們也只能趁著天還亮的時候找一找。等到日落時,他們還是得回到村里。
天黑後的山林,遠比白天的時候要可怕得多,弄不好還得把別人也陷進去。
「銅豆——」「還能找到嗎?」停下來歇口氣的時候,有人小聲說道。
「就算找到了……」另一個人沒說下去,只是沉重地搖了搖頭。
妖怪抓人都是為了吃的,哪會一直養著?
「你說那孩子……會不會是被抱走的?」村里所有小孩都是從剛落生就被念叨著長大的,每個人都知道不能出村,真有妖怪會吃人。銅豆他,怎麼就跑出去了呢?
「村里可沒進外人。」
「我的意思是……」那人聲音又壓低了兩分,含含糊糊道,「妖怪。」
「瞎說什麼!」另一個人一瞪眼。
村里可是有移山大王庇護的,要是真的有妖怪進了村……
一行人休息完畢,繼續向山林里尋找,遙遙還能聽見不遠處,其他找人的村民的呼聲。
此起彼伏的「銅豆」在山林里迴響,沒由來的叫人覺得悲涼。
三個人正向前走著,正警惕著山林中野獸妖怪,忽然見山林深處走出兩個人來。
一個年紀輕輕背著背簍的小姑娘,一個廣袖寬袍,白衣烏髮的……
三個村民都愣住了,他們從未見過這樣的人,像天上觸不可及的雲、太陽灑在雲層上的光、浸透光輝堂皇廣袤的天空。
那不是屬於凡世間的相貌,是降落於人間的神明。
「你……你們是妖是鬼?」打頭的村民腦子一抽,問道。
「胡說什麼?這是我家上神!」丁芹不滿道。
神?
幾個村民面面相覷,這看著的確像神仙,可是……他們也不能就這麼信了。
手裡的木符攥得出汗,領頭的那個大著膽子問道:「您……真的是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