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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穿魚不知道她要去哪,也不敢呼喚她,只能勉強自己這麼跟著。柳穿魚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她的身體一直在發抖,每一步都笨拙又沉重,世界在眼睛裡晃成斑駁的色塊。
等她再次踉蹌著邁出一步,把腳下的草葉和碎石踩出一片聲響時,前面的「柳葉桃」突然停下了。
她轉過頭,用那雙冰冷的豎瞳盯著柳穿魚,蒼白的唇間驟然吐出一截舌頭。那截鮮紅的舌頭縮得很窄,顯得又細又長,在空氣中迅速的震顫了一下就收了回去。像蛇一樣。
柳穿魚僵在原地,她看懂了這是什麼意思。
她們和師父學的是耍蛇的手藝,他們靠的是蛇來吃飯。師父手中最得意的是一條大黑蛇,喚做烏梅,漂亮、有威勢,又聰明,還會幫著看門,並不會傷自己人,但若是遇到想要偷竊的賊又或是別的什麼惡人,攻擊起來簡直像道黑色的閃電。
師父教她們控蛇,就是讓她們先從烏梅開始親近的。別的蛇可能還會有些危險,但烏梅從未傷過她們。只是烏梅更喜歡柳葉桃,並不太親近她,有時她想嘗試親近烏梅,但烏梅並不樂意時,就會豎起身子,用冰冷的豎瞳盯著她,嘶嘶吐著舌頭。
它在警告她。
不要靠近。
「烏梅……」柳穿魚打了個寒顫,僵在原地,眼睜睜地看著「柳葉桃」走遠,最後只剩下一點從岩石和灌木之間露出的衣角。
「柳葉桃」在甩開柳穿魚後,就悄無聲息地潛到了一塊岩石後面,森冷的豎瞳緊緊盯著前面的灌木叢,在灌木叢上方,正站著一隻白首青身的鳥兒。
……
丁芹驟然從因果中的畫面里脫出,只覺太陽穴一陣刺痛難忍。她用力眨了眨眼睛,掩蓋住不適。
柳穿魚在打量了她們片刻後,就不再理會,轉過頭對柳葉桃說道:「先回房間。」
等兩人離開後,丁芹才痛苦地皺起臉來,小聲道:「好疼啊。」
白鴻手臂一展,柔和的風攬住丁芹,把她半點顛簸也沒有地送回房間裡坐下,蓋住她的眼睛說道:「你也沒必要這麼竭力啊。」
「一時沒注意,看得久了點兒。」丁芹歪在她懷裡,尚還稚嫩的臉上露出點委屈的嬌態來,「早知道這麼疼,我就不看那麼久了。」
白鴻好笑地給她按了按眼眶,問道:「都看見什麼了?」
「柳葉桃身上有一條蛇魂。」丁芹道。
白鴻驚異道:「怎麼可能?」
若真有蛇魂盤踞在柳葉桃身上,她們倆這些天來怎麼可能一點端倪都沒看出來?
「我也不確定。」丁芹閉著眼道,她皺緊的眉在白鴻的按壓下鬆了松,「那條蛇,應該就是我之前看到他們養的那條黑蛇,只是不知為何,死後魂魄附在了柳葉桃身上。」
「附身?」白鴻問道。
丁芹「嗯」了一聲,繼續道:「那條蛇叫烏梅,它不是像鶌鶋那樣單純地跟隨著,它是附在了柳葉桃身上,甚至能夠在她昏迷後操控她的身體。」
「烏梅應該一直都在她身上,我們沒發現,可能還是那九盞燈的緣故。昨天晚上我就覺得她身上有些不對,但當時沒看明白。那九盞燈能驅逐鶌鶋的魂魄,想來也能壓制烏梅的魂魄,令它不得現身。」丁芹喃喃道,她頭疼的沒那麼厲害了,思維就轉得越發快起來,「點燈的時候,鶌鶋連進都進不來,烏梅如果一直在柳葉桃身上,想必被壓製得更難受。」
「所以,害怕燈光的應該不是柳葉桃,而是附在她身上的烏梅。烏梅在活的時候就與她十分親昵,她們跳起舞的時候,很是默契和諧。它的魂魄附在柳葉桃身上,又很快就能熟悉操控她的身體,她們的感受應該已經在一定程度上相通了,它害怕時,自己的恐懼也傳遞給了柳葉桃,使她怕得躲在屏風和帳子裡,卻還是一宿一宿的睡不著。」
「所以柳穿魚那種厭惡的態度,也是對著附在柳葉桃身上的烏梅,而不是對著柳葉桃的?」白鴻問道。
「應該是吧。」丁芹道,「在我看見的那段畫面里,她對柳葉桃還是很關心的。算起來,柳葉桃說柳穿魚對她態度大變的時間,和柳穿魚發現她身上附有蛇魂的時間,大致也對得上。」
「她後來學的點燈這個法子,為的也應該是解決柳葉桃身上的蛇魂。但她現在的能力,也只能壓制蛇魂,沒法驅逐,最近一直出門,應該就是找那個明燈教的畫師尋求解決辦法。」
「但那個燈是怎麼回事?我從沒見過這種絲毫看不出力量波動卻能起效的法子。」白鴻困惑道。
丁芹眨了眨眼睛,她已經緩過最疼的那股勁兒了,說道:「不知道啊。不過,既然她們之間的問題是因為蛇魂而引起的,那我們就可以解決了嘛。解決之後,柳穿魚就用不到那個燈了,我們可以問問她再研究!」
說做就做,兩人走到柳葉桃的房間外。
門裡傳來柳葉桃壓低的抽泣聲和柳穿魚煩躁不安地腳步。
丁芹停在門外,咳了一聲。
門裡的聲音霎時停住了。
丁芹敲了敲門:「我有些很重要的事情,想跟你們談一談。」
門沒有開,柳穿魚警惕生硬的問話傳出來:「什麼事?」
「烏梅。」丁芹說道。
房間內的呼吸聲斷了幾個瞬間才重新續上,接著就是柳穿魚壓低憤怒的聲音:「你都說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