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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夠蘊含一道的靈韻材料可不易得,更何況若是為了遮掩自身的神魂波動,必須要尋找一種與自身之道不同的靈韻材料。原本的道法修為在這具化身上幾乎等同於廢掉,化身實力的強弱,很大程度上都取決於材料的優劣。
「我眼下手中沒有,但我淮水君府的庫藏中,卻並不缺少此類材料。」孟懷說道。
但庫藏遠在淮水深處,他現在身在井中,卻是無論如何也拿不到手的。
漓池看了一眼余簡:「神君想要使余簡道友幫忙去取嗎?」
「如今大劫已起,余簡修為尚淺,上神若願,還請相助。」孟懷道。
漓池不由笑了一聲:「你倒是不客氣。也罷,我便跑一趟,作為報償,我要你半府庫藏。」
孟懷毫不猶豫地應了,將他水府的位置與出入之法交代。
漓池記下之後,袖中一揚,拋出一葫蘆酒來:「山野粗酒,算作為你踐行,我便不打擾了。」
暴雨轉細,神明踏著蒙蒙如霧的細雨離去。
余簡打開塞子,往井中傾倒了半葫蘆,剩下的自己拿著喝起來,酒香醇厚,余簡面上卻不見喜意。
井中問道:「你不高興?」
「你之前猜測,這位上神會想讓你出來,如今應驗了。」余簡神色複雜地嘆道。
雖然漓池要了孟懷的半府庫藏,但誰會真的認為他是看上了那半府庫藏,才願意幫孟懷改動井中陣法的呢?他願意助孟懷脫困,只因為他想要這麼做。而他為什麼會想要這麼做?大抵是因為一個能夠離開井中的淮水神君,對他會有用。
井中封印有著大天尊的力量,孟懷捲入這樣的是非之中,誰知道是好還是壞?余簡雖然希望孟懷能夠脫困,此時卻又忍不住在想……
「我怎麼能夠高興?也許在這場大劫之中,你在封印里才是最安穩無憂的……」余簡低喃道。
孟懷卻道:「你這是什麼道理?我不阻你回隋國,你卻憂慮起我的前路來了。」
余簡默然片刻,搖頭笑了:「是我想得多了。」又問道,「我是想差了,你怎麼也不見得有多高興?」
「我在心疼我那半府庫藏。」井下嘩啦一聲水波。
余簡笑道:「之前你以整府庫藏試探,那時不見你在乎,怎麼現在卻心疼起來了?」
「不過身外之物,之前大劫未起時,那些東西放著也是放著,我就算出來了,也不見得有用。但現在大劫運轉,府中便有不少東西是用得上的了,更何況我又只有一具化身可以在外行走,少不得有些東西傍身。」孟懷嘆道,「半府庫藏也未定數,誰知道那位上神給我留下的是什麼?」
余簡大笑,撥動琴弦。
一曲過後,余簡負琴起身,與孟懷作別。他已在這裡停留太久,雖然孟懷脫離困境已經近在眼前,但他若再找理由等下去,那麼才澄明的心境恐怕又要墮回原來渾噩的狀態。
……
細雨迷濛,大地上新生的綠意如一團朦朧紗,許多人從家裡搬出來水缸與木盆,歡喜地接著這一場潔淨的大雨。三兩隻黃犬沒有躲在屋檐下,反而站在大雨中理毛。
漓池從旁邊經過,雨水沾衣不濕,卻沒有一個人注意到他。
些許淡青的煙氣於虛空中自生,在他身邊繚繞。漓池伸手接住了這縷香火。
……神仙神仙,剛剛打雷了,還下雨了!但這次的雨是好雨,田裡的苗都長出來了,爹爹和阿娘都高興壞了,我也開心。之前又是壞雨又是乾旱的,後來還生了蝗蟲,大哥剛剛從田裡跑回來,說蝗蟲都死光了。壞的事情是不是都過去了?謝謝神仙保佑!……
是銅豆。
漓池翹了翹嘴角,向山林中走去。
行至山林腳下,鯉泉村外,一個青袍的身影正立在池塘邊等待,池中一尾銀色的魚影正在歡快地翻騰著。
漓池慢慢走了過去:「移山大王?」
這青衣身影是個健朗的中年男子模樣,身材高大肩膀寬厚,面容方正堅毅,身上的氣息與籠罩在鯉泉村上空庇護的妖氣一模一樣。
「移山大王金六山見過尊神。」青衣男子作禮道。
他是特意等在這裡的,自得知神明下山後,便一直在這裡等候了。但與他為了見這一面而等待的時間相比,眼下這點等待的時間已然算不了什麼。
早在銅豆被青拂擄走那一次,移山大王就已經知道了漓池的存在,只不過那時候他並沒有在意。這世上並不缺少四處遊歷的修行者,偶然在這附近落腳也沒什麼稀奇的。
他所庇護的範圍可不止一座小小的鯉泉村,附近來來往往的修行者並不少見,既然對方沒有表現出敵意,他也就懶得去接觸。
至於之後鄭糧家開始私下祭拜漓池的行為,移山大王也沒覺得有什麼問題。他自己不擅長尋人,這位偶然來此落腳的修行者幫助鄭糧家找回了孩子,鄭糧家之後供奉感念再正常不過了。
他作為庇護一方的大妖,這樣的情況早已經歷過了許多,只要對方沒有奪他信仰的意思,他也用不著為這點小事大驚小怪喊打喊殺的。
可是,在大劫開啟之後,他才發現,自己究竟錯過了什麼。
三日苦雨毀了不知多少土地與水系,唯有那位神明落腳的山林絲毫無損。雖然是山中靈脈自發應對,但移山大王在這附近經營了不知多少年,可從不知道這處山林中還有這等靈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