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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孟懷出得井中,他身上「喜」的七情引差不多也就可以摘下了。
他便先往淮水處跑一趟吧。
第72章
九曲河上,波濤千里。
這條河是淮水最大的一條支流,盤山過峽、九曲十彎,其中也包含了連接盧、梁二國之間最好走的一段河道。
盧、梁二國之間,有綿延萬里的大青山脈阻隔,山脈中不知隱匿有多少正邪難辨的妖鬼精魅,莫說凡人,就連普通的修行者,都不樂意入山穿行。
在大劫興起之前,這條河道因為連同兩國之故,一直十分興盛,渡口停滿船隻,往來風帆幢幢。甚至因為水道繞山盤曲、不宜過多船隻同時的通行的緣故,還在渡口進行了行船數量的限制。
但在大劫興起之後,盧國對渡口的審查把控就愈加嚴格,後來甚至直接關閉了渡口,這裡也就冷清了下來,如今連只渡河的小船都難找到。
不過,也不是沒有的。
每過一段時間,就會有來自梁國的人,意圖通過水道逃往盧國。正式的渡口關閉了,但只要有需要,就會有人做這一門生意。
那些隱在草盪中的野渡里,時不時就會有一艘小小的船舶載人出入。而從那些來自梁國偷渡而來的人眼神中與隻言片語里,也足以推斷梁國現在是何等的慘狀。
常安渡站在一處不起眼的小渡口上,他已經站了不短的時間,從河上帶著水汽的風吹得他發僵,但只是偶爾活動一下手腳,大部分時間都一直在焦灼地看著河面,生怕錯過什麼似的。
他從附近打聽了好久,才確定這裡有一處願意往來於盧梁的船渡,但是沒有人願意帶他來,現在這年頭,從梁往盧逃是正常的,但從盧往梁……誰知道他是幹什麼的?常安渡只好自己摸索著尋找,好不容易才從岸邊找到了這一處隱秘的渡口。
但他不知道擺渡人多久才會來一次,他不想錯過,於是只好在這裡等待。既然渡口沒有停著船,那是不是意味著船正在走水路?是不是他在這裡多等一等,就能夠看到擺渡人的船從河面上駛來?常安渡焦急的等待著。
一艘小船從河面上飄蕩駛來。
常安渡興奮地探身去望,然後才猛然警覺,自己這個樣子,是會被船家看到的。他們往來於兩國之間進行偷渡,最是謹慎,這個船家會不會不停在這裡了?
常安渡正想揮手喊幾句時,就見船頭一轉,向著自己所在的這處小渡口駛來了。
小船平穩地停在了渡口,船上只有兩個人,一個站在船頭,臉孔較白,另一個站在後面,他戴著斗笠,影影綽綽看不清臉孔,他們身上是漁民常見的打扮,都不像是從梁國逃來的人,他們也沒有下船的意思。
站在船頭的船家低頭看著他,常安渡急促道:「船家,我想要去梁國一趟,您開個價吧。」
「我們不做這種生意。」說話的是後面的人,他的臉孔隱在斗笠的陰影中,說話的聲音低沉又古怪,像是刻意壓住的。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一趟,您開個價,我能做到一定不會推拒!」常安渡拱手求道。
「你……」斗笠人還想說什麼,船頭白面的男人忽然咳了一聲。
斗笠人頓了頓,聲音有些變調,像是虛弱又像是忍耐,透出些說不清的奇怪情緒,但還是堅持道:「我們不做這一單生意。」
常安渡急了,他看前面的男人似乎也能做主的樣子,求道:「我真有急事,不是來查偷渡的,您幫幫我!我必有後報!」
白面男人打量了他一番,說道:「既然你誠意,那我們就載你一趟。」
常安渡大喜,踩著船頭就上去了,又下意識看了一眼斗笠人,對方的臉孔仍然隱在陰影里,看著陰沉沉的,他似乎還想說些什麼,但喉嚨里只咕噥了一聲,就沒動靜了。
白面男人正待撐篙,岸邊忽然傳來了一聲清朗的呼喚:「船家,且等一等。」
常安渡回頭看去,只見一位身著白衣的士人向這邊走過來。
「你也要渡河?」白面船家問道。
「是,我也要渡河。」白衣士人微笑答道。
「那便上來吧。」白面船家說道。
常安渡一時感覺到有些古怪。這個白衣士人突然出現,自在地好像是要乘船出遊,而不是去已經糟糕得不成樣子的梁國。更何況,他什麼行李都沒有帶。
可這船不是他的,他也是好不容易才說服船家願意帶他,若是再生事端,擾得船家不願意載他去梁國,可就不好了。
但假如這士人……
正猶豫著,對方卻已經上船來了,白面船家船篙一撐,小船已經飄飄悠悠到了河水中央。常安渡只好暗自提心,到船篷里坐下,小心地打量起對面的士人。
之前離得遠,常安渡又有心思,沒仔細看對方的相貌,此時細看,不由一怔。哪怕心中仍有顧慮,常安渡卻也不由得在心中暗贊,這士人倒是生得一副好相貌,清雅俊朗,尤其是一雙通透烏黑的眼睛,像明澈的水潭。
「在下姓常,敢問先生如何稱呼?」常安渡搭話問道。
「我姓李。」白衣士人溫和地微笑道。
常安渡似乎能夠從那雙眼睛裡看出友善來,他就放鬆了些許,繼續問道:「我要去梁國尋人,李先生是為什麼坐船的呢?」
「我要去為朋友取一件東西。」白衣士人說道,他的語氣很平和,透出一種安穩的意味,「你呢?在眼下這個時節,要去梁國尋找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