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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課程結束後,丁芹尋到漓池,複述了此事後,迷茫問道:「上神,我覺得黎先生的話很有道理,可又覺得不太對。」
「那你認為應該是什麼樣的呢?」漓池問道。
丁芹思索片刻後,道:「大道難求,所以更要專注一心,勇猛精進,如此方才大道可期。如果分心二顧,才是真的沒有了希望。」
漓池又問她:「道是什麼?又在哪裡呢?」
丁芹苦思良久,不能答。
黎先生說道像天上的日月,可天上的日月不是道;她向道修行便是吞吐靈氣積攢學識;可靈氣與學識不是道;她天生靈目能觀天地靈機,可靈機也不是道。
道是什麼?又在哪裡呢?
漓池笑了:「你連道在哪裡都不知道,又該向著什麼精進呢?」
丁芹又想了想:「大道高妙難求,我現在自然是不知曉道是什麼的。等知曉、尋找到道的時候,也就修成道了。」
漓池卻搖頭:「你若如此想,便永遠也知曉不了、尋找不到道了。」
「道是行在腳下的。」
第28章
李府中的那株老藤蘿開了花,花穗頂端舒展開白色的瓣,在風中輕顫的模樣像蝴蝶的翼,穗子向下逐漸沉澱出淺綠,底端是翡翠般柔潤的花苞,香氣清雅,引來蜂蝶相逐。
山中清靜無煩憂,像是與凡世隔絕到另一方世界。
這數日裡,黎楓已經平復了心緒,將氣息調和圓融,做好了化形的準備。
世間修行法萬千,妖的修行大致可粗分為兩類。
一類不修人身,不需化形,以本體為自然真實,行古道妖修。雖可以用人形現身,卻只是幻化之術。妖軀強橫,不通天地運轉之法,面對災劫,多是強橫闖過。
一類化形人身,通明人心,以人身學思維文字,修仙神之道。本體雖略弱一籌,卻能通曉災劫躲避、應對之法,不必像前者硬抗災劫那般兇險。
前者有肉身劫,後者有心魔劫,兩條修行路各有優劣,也說不上誰強誰弱。
黎楓走的本是第二類修行路,災劫可以避開,但自己的心卻是不可避開的。
他不肯放棄秋寧,避開災劫,便定下決心,闖一闖這避不過的災劫!
哪怕前途兇險,那也是他的選擇。
黎楓來到漓池院中,在漓池的護法下,雙目閉合,盤坐於靈池之旁,心念下沉觀想人身,氣息流轉間緩緩向著化形轉變。
轉化之初並不困難,他自認已經修行了數百年,早已生出人心,距離化形所差的,不過是兩三百的修為罷了。有漓池上神在側,他又有什麼可顧慮的呢?
沉心靜氣,身隨意轉。黎楓觀想人身,盤坐的紅狐身周,隨著他的意念逐漸凝出一個紅衣艷烈的少年郎身形。
等到這身形徹底凝實後,黎楓此次的化形才算成功。
然而,在少年身形半虛半實尚未穩定的時候,黎楓體內的妖力眼看就要枯竭了。他距離化形終究還差兩三百年的修為,此刻已經難以為繼。
就在此時,盤坐對面的漓池抬手一指,四周靈霧頓生,氤氤凝聚化入黎楓體內。
受此滋養,黎楓體內重新生出力量,紅衣少年的身形愈發清晰,只差一步就要成功。
化形將成,心魔劫便生。
「他是狐!」衛氏的聲音驟然從心底而起。
紅衣少年的身形一亂。
黎楓重新平復心境,再次嘗試化形。
「狐與人,終究是不同的。」
重新凝聚的身形一散。
……
黎楓嘗試數次,卻始終卡在最後一步,未能成功,他不由焦躁起來。
狐身、人身,差別便那樣大嗎?
漓池瞧了瞧他,轉頭看向靈池之中。
一尾銀色的靈魚正自在擺尾,頗為好奇地瞧著岸邊將欲化形的黎楓。
漓池探手撥了撥池水:「借你靈池一用。」
銀魚親昵地蹭了蹭他的指尖,銀色的尾鰭綢緞般撥開水流遊走。
黎楓再次失敗後,心中已不再自信,生出了退意。上神……他欲要求助,卻無法言說。
漓池只靜默地看著,並未出手。
數次衝擊化形而不得,紅衣少年身形雙眉緊顰,愈發動搖不定。
心魔愈猖獗,化形之身便愈加不穩。
「你我並非同一族類,談何娶嫁?」
「黎兄若是人,我又何必做這惡人?」
……衛氏,秋寧……
「咱族中多少千嬌百媚的美人兒,你怎麼就瞧上個人類丫頭?」
「你是狐又如何,我只喜歡你!」
是狐、是狐、是狐……
他生既是狐,可他現在想要做人!
心魔熾盛。
「做狐又怎麼了?族中對不起你麼?」族中長老豎眉冷嗤。
沒有,做狐沒有任何不好,他在青丘的日子,何其開懷快樂?
「黎兄,人和狐是不能在一起的。」衛愈平靜陳述。
狐身、人身,狐身、人身……
紅衣少年氣息紊亂,身形將散。
「黎楓。」漓池忽然喚道,「且觀靈池。」
黎楓睜目,靈池之中,倒映著一隻盤膝而坐勉力學人的紅狐,雖盡力端正,以獸身做此姿態,卻終究顯得滑稽可笑。
黎楓心神巨震,忽然感到背後傳來一把推力,未及反應,便被推下了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