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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手段當成目的,不過是短視貪婪心胸狹窄之輩而已。如果任由此輩發展,他們就會毀了這個難得的修行之地。因此,所有因嚮往此地風氣而來到隋王都的修士,都會主動遏制此輩的出現。
在隋王都中,若有恩怨不可私下相鬥毀物擾民,若欲比斗須上武鬥台。人人都可以上武鬥台,只要交一點財物作為武鬥台的維護費用即可。台上分切磋與生死斗,切磋之下又有細分。在切磋中,台上會開啟修士布置的陣法,就算台上的人一時收不住手,也不會真的傷了性命。生死斗則要立下生死契,台上分生死,台下了恩怨。若有偏要為死在生死斗台上的人報仇的,那就要上武英殿的名單走一走了,成為所有人的任務對象。
因為隋王都的這種風氣,吸引來了無數志在此道的修士,而不欲此道的人也大多離開了。只有在這樣的規則下,才能給他們一個安心修行的環境。這裡有無數志同道合的人可以切磋,也不必擔憂因武鬥結仇而被私下以陰手報復。故而人人都自發地維護這個規則,這也使得王都中雖然尚武喜斗,治安卻是難得的好。
隋都因此而盛,修士往來不絕。在這樣的環境裡,昌蒲像一滴水一樣悄無聲息地融入了這裡。她是第一次來隋,對這裡的情況並不了解,好在有仰蒼在,藉助明燈教的力量,她很快就摸清了大致情況。但還有一個問題:他們來隋是為了阻止玄清教謀劃隋國的,現在他們到了,但……玄清教呢?
隋地現在狀況良好,只有十幾年前出了老隋王和大公子暴斃的事,還有後來小隋王鬧了點么蛾子,但這兩件事都被應不負給解決了,而且這兩件事謀劃粗糙,沒頭沒尾的,看起來也不像玄清教的手筆。
隋地因為有這個尚武的風氣,也不是個容易傳教的環境。
不似盧國中還暴露出些暗藏著的玄清教影子,隋地是真的毫無動靜。仰蒼得到的消息已經過了二十三年,他只知道梁國的具體情況,對隋知曉的並不清楚,但梁國現在情況已定,隋地只能摸索著來。玄清教一定會對隋出手,既然隋地看起來無礙,那麼問題就應該出現在王宮之中。
王宮中沒有修行點燈法的人,仰蒼暫時無法在此事上給予昌蒲幫助,不過,世事常有巧合之處。昌蒲從另一個人那裡得知了隋王宮中之事。
在來到隋之後,她偶然結識了一位鬼神,這位鬼神生前並未修行,也並非因怨戾化鬼,而是因為生前琴藝超絕,受隋地琴師供奉而成。
「隋王患上了頭痛症。」余簡說道。
王宮之中的消息瞞得很緊,可以理解,應氏現在就剩下應不負一個了,雖然隋地現在情況看著還好,但假如應不負的問題暴露出來,必然又會生出亂子。但不論應不負再怎麼隱瞞,也是無法瞞過日夜相處的宮人的。宮中有琴師在,這些琴師們當中有與宮人交好的,隱約就知曉了些消息。
應不負的頭痛症並非普通病症,她找了高超的大夫甚至修為高深的修士,但這些人對她的頭痛症都束手無策。
宮中的宮人們最近一個個都小心翼翼的,應不負的頭疼開始時沒那麼嚴重,還能夠忍耐,後來疼得越來越厲害,幾乎不能處理政務,她的脾氣難免也越來越暴躁。人們私底下悄悄傳,這是因為隋王殺了自己的親弟弟,是她的弟弟應延年的鬼魂在報復她,所以那些修士們才對此束手無策。
但最近王宮中的氣氛稍微鬆了一些,隋王找到了一個修士,可以減輕她的頭痛,隋王對此人親近非常,有此人的居中調和,隋王已經不像之前那般容易發怒了。
宮人們都很感激這個修士,但他實在可疑。隋都現在修為高深的修士並不少,為何誰都解決不了隋王的頭痛症,偏偏只有這個修士能夠治療?為何偏偏只能緩解無法治癒,以此為由徘徊宮中不去?
昌蒲顰眉,對余簡問道:「那個修士是誰?」
……
隋王宮中。
應不負斜倚在榻上,閉著眼睛讓身後的宮人給她揉按太陽穴。她生得一張線條柔和的臉,五官嬌麗柔美,唯有一雙眉天生濃黑,眉峰鋒利,給這張臉添了幾分剛硬威嚴之態。此時這雙眉正緊緊顰著,使得周圍人更大氣不敢出。
一個宮人走過,腳步重了些,在地板上踏出聲響。應不負驟然睜眼,皺眉看過去。宮人嚇得撲通一聲跪下,這聲砸得應不負眉頭更緊。宮人反應過來自己又做錯了,渾身發抖,不敢磕頭,也不敢哭求。
應不負身後的宮人手上未停,用下巴對其他人示意。
兩個健壯的侍從走過去,把跪在那的宮人架起來給拖出去了。他們都只穿著布襪,腳步又輕又穩,沒發出一點動靜。
一個從外面進來的宮人急行而來,與他們交錯而過,同樣腳步無聲。她湊到應不負身邊,低聲說了句什麼。
應不負睜開眼,面色柔和下來:「快請進來。」
一個漆發如墨兩鬢生白的修士飄然走了進來,他看上去溫和而寧靜,一雙眼睛中好像同時藏著孩童的天真純粹與老人的溫和智慧。
別初年走到她榻邊,阻止了她起身的打算,手指在上空拂過,幾滴甘露落下。應不負眉眼間的痛楚減輕了幾分,慢慢鬆了口氣:「還好有真人在,孤才能得到片刻安寧。」
「王上吉人天相,就算我不在此,王上也早晚會脫得此劫的。」別初年不急不緩地說道,他說話自帶讓人信服的味道,連應不負身後的宮人都露出理當如此的放鬆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