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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下此事之後,待葫蘆中的酒盡了,漓池便帶著丁芹離開了。
余簡在井口支著胳膊,偏頭問道:「你為何不向漓池上神提出請求?」
孟懷對漓池有所求,卻又沒有提出請求的機會。剛剛漓池請他教導丁芹,豈非最好的時機。
井中傳來一聲嘆笑,孟懷道:「那豈不是成了交易,有以條件迫人答應之嫌?」
余簡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做鬼神日久,少與人打交道,卻是把這些個都給忘了。
孟懷懶笑,並未多言。
現在提出請求,便成了交易,日後提出請求,那便是人情。
就算被拒絕,後者的迴環餘地都要好得多。
他壽命久長,余簡的修行也踏入了正軌,不必急在一時。
……
與此同時,水固鎮中的另一處,望月卻是急不可耐的。
上神已經說不要提前接觸,她自然是會聽的,可是幾百年了,她一直以為朔月已死,如今突然得知她還活著,望月怎麼能忍得住仍然留在這裡呢?
她不會提前與朔月接觸的,她只是想要去看一看朔月好不好,在她附近等待時機的到來。她想要在可以相見的第一時間,與她重聚。
望月給雲家留了信息,又對雲苓有所叮囑。她已經請求過地神,在她離開的這段時間裡,代為照看雲家。雖然地神忙碌,無法像她一樣長期居住於雲家神祠中,時時刻刻地看護著,但云家若是有什麼事情,前去地神廟禱告,地神必然不會不理。
安頓好雲家之事後,望月便離開了。
雲苓心中雖有不舍,卻也為望月開心。
到了夜裡,她躺到床上準備入睡,床頭藥囊暗香隱隱,安穩護人一夜好夢。
雲苓漸入夢鄉,正安睡時,一聲雷鳴似的狗吠突然在她夢中炸響。
第46章
雲苓猛然驚醒。
房間裡黑漆漆的,不見一點兒光亮。
她躺在床上迷茫了片刻,剛才那是什麼聲音?打雷了嗎?可聽聲音又不是很像。那麼大一聲,像狗叫似的,可狗叫聲怎麼會那麼大、那麼可怖?
雲苓在黑暗裡睜著眼睛。夜涼如水,在露出被子外的皮膚上激起一粒粒疙瘩。
太靜了。
連蟲鳴和草木被吹動的聲音都沒有。這樣的寂靜,卻使得剛剛的狗吠聲在腦海里徘徊不去,越發清晰地迴響著。
那聲咆哮一樣的狗吠,又凶又震人,其中好像還有些什麼意味似的。可雲苓分辨不太出來。
當她終於從對那聲狗吠里的意味中回過神來時,忽然感覺到某些不對勁。
夜當然是冷的,可現在的夜卻太沉了些,空氣里像是能夠凝聚出一滴一滴的水珠,濕軟沉重,黏著著呼吸。空氣里總是縈繞的令她安心的藥香不見了,窗外的月光延進屋裡,在地面上一直淌到床尾,然後……被吞了一般陷沒無蹤,好像那塊地成了一處黑漆漆的深淵,只留下一片不見底的影。
可那影是動的。
雲苓抬頭順著影看去,一隻比老虎還大的黑色野獸,正蹲在床尾,幽深黑暗的眼緊緊盯著她!
「啊!」
雲苓猛地從床上坐起。
清晨迷濛的光線穿過窗紗,照得室內昏昏沉沉,朦朧晦暗。
心臟在胸腔里劇烈地跳動著,指縫掌心滲出濕冷的汗。
溫厚的藥香漸漸充盈了鼻腔,將受驚的神智重新喚回。
雲苓驚喘了片刻,才漸漸平復下呼吸。
是夢啊……
已經天亮了。
清晨帶著寒氣,可是比起夢中夜晚滴著水的濕冷,這寒氣就成了火爐上將散的水汽。
晨光眼下還淡薄著,可很快它就會暖起來。
雲苓定了定神,起身推開窗,屋內沉悶的空氣霎時一散。
剛剛夢……只是夢嗎?
藥神娘娘在夢境方面的神術也頗有造詣,雲家人幾乎就沒有做過噩夢。雖然昨天藥神娘娘離開了,但她留下的藥囊還在,她怎麼就突然做了這麼個噩夢呢?
雲苓按下細思,白天先找老掌柜摸了摸脈。
老掌柜一手理著精心打理的鬍子,一手搭著她的脈,細細感受了半晌,才笑眯眯道:「沒什麼問題,雲苓小姐身體健康,一頓吃兩個大饅頭沒問題!」
雲苓瞪了瞪眼睛:「您又笑話我!」
嬉笑幾句後,她早上因為噩夢而產生的些許憂懼就散了。老掌柜這才笑呵呵問道:「雲苓小姐這是要考較我嗎?怎麼突然想起要診脈了?還是有哪裡不適了?」
雲苓搖頭:「沒什麼,昨晚做了個夢,略有些不安罷了。」
「唔……」老掌柜點頭,「是有些驚神了,但還用不著喝安神湯,出去玩兩圈散散就好了。」
雲苓撅了下嘴:「我爹看著我呢!這兩天藥神娘娘不在,他更不許我出門了!」
老掌柜摸著鬍子道:「不如去地神廟中拜拜吧。」
雲苓點了點頭。她也這樣打算來著,雖然身體無礙,但她心中有不安,去地神廟中拜拜也就安心了,再說了,有這個理由,她爹總不會攔著她不讓去拜神的。
在去地神廟的路上,雲苓心中還是忍不住在想那個夢。
那一聲炸雷一樣的狗吠,讓她在夢中驚醒了神智,誤以為自己醒來了,然而實際上卻仍在夢中。
那隻蹲在床尾的黑獸,兇悍威猛,一身厚實的黑毛,嘴巴寬闊,雖然看不見裡面的牙齒,卻能讓人猜到它若欲撲擊撕咬時,那張大口中的利齒究竟會有多可怖!還有那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