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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的鬼魂看了看他的面色,一個個又默不作聲地離開了,他們飄離了廟宇,分散往不知何方。兩個小鬼也跟著出去了,但離開的時候,一個腳穿過門檻,另一個手拂過門縫,看似是不經意的動作,卻分別留下了一隻眼睛、一隻耳朵,用來看著聽著廟裡的動靜。
那從骨灰罈里飄出來的人面色更無奈了。
「仰蒼。」他自我介紹道。
「李泉。」漓池道,目光似能看入魂魄深處,「二十三年前,你借著一個木匠的幫助來到這裡,對他說,這裡是你家鄉的廟宇。」
「但這裡並不是你的家鄉。」
仰蒼痛快承認:「我的家鄉與這裡相距甚遠。」
「你在這裡一待二十三年,是為了等待。」漓池繼續道。
「但這裡荒涼得很,並沒有什麼值得等待的東西。」仰蒼接道。他的目光落在漓池身上,一瞬也不曾離開過,似是有所期待,又像是在謹慎地評估,卻並不會令人生厭。
「所以你所等待的,是這裡還沒有的事物。」漓池淡淡道。
仰蒼定定地看著漓池,問道:「那麼,你知道我所等待的,究竟是什麼嗎?」
人們會停留在一個地方等待,要麼是像等待一株花的開放、一棵樹結出果實那樣,等待一件已經確定即將發生的事情,可是這裡並沒有值得他所等待的種子;要麼是像等待一鍋湯被燒暖、一張紙上墨痕晾乾,等待一件自己要使之達成的事情,可是這裡並沒有他所一定要做的事情;再要麼,就是像等待一個朋友的到來、一封信件的送達,等待一個未來的約定,可是他身上,也沒有這樣一個約定。
「我不知道。」漓池道。
仰蒼似是怔了一下,但轉眼又大笑起來,他的怔愣並不悲茫,他的笑聲也並不喜悅:「對的,對的。連我自己也不知我等的是什麼,是一個人還是一件事?是一個物件還是一個消息?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又怎麼能夠指望別人來給我答案呢?」
「但我知道你為何會在這裡等待。」漓池繼續道。
仰蒼默然不語,等待著一個他已經知曉的答案。
「有人指點了你。」漓池直接道,「你並不太相信她的指點,卻又無法忘記。等到你果然如她所言,遭遇死劫後,就想起了她後面所說的話,於是來到這裡等待。」
仰蒼仍然沒有說話,但他的眼睛卻變得更加明亮。
「這位天女的行跡,我已經不是第一次遇到了。」漓池道,雙目深如幽潭。
仰蒼忽然不由一凜,他看那目光是落在自己身上的,可卻又感覺那雙眼看到的是某些更深、更遠的東西。
「繼續等待吧,現在還沒到時候。」
仰蒼聽他說道,然後,那雙令他心驚的眼就閉上了。
……
另一邊。
丁芹、白鴻原本正陪在柳葉桃身邊,等待這並不點燈的一晚會發生什麼變化。前半夜的時候,原本並未發生任何事,但就在柳葉桃撐不住即將陷入睡夢之時,一隻鶌鶋的魂魄突然從遠處飛來。
「鶌鶋的魂魄?」
那白首青身的鳥雀魂魄向這邊急速飛來,在進入院子前隱去了身形,但是丁芹和白鴻都看得到,它一直在附近徘徊不去,它的目標正是柳葉桃!
白鴻皺了皺眉,道:「我去看看。」
丁芹點了點頭,她留在房間內。
柳葉桃茫然問道:「怎麼了?」她的手緊緊攥著被子,整個人已經緊張地繃緊了。
「沒事。」丁芹道,「你有沒有吃過一種青色的鳥?頭是白色的,腳是黃色的,叫聲是『屈居、屈居』這樣的。」
「我……我不記得了。」柳葉桃道,她的聲音很怯弱,雖然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卻好像已經感覺自己做錯了事,慌忙解釋道,「在之前挨餓的那一陣子,我吃過很多東西,能找到的都吃了,我也不記得有沒有吃過這種鳥了。」
「再仔細想想,你應該記得的。不只是吃了它,應該是你捉到它、殺了它的。」丁芹繼續問道。
柳葉桃慌忙搖頭道:「不可能的,我從來沒有捉到過鳥。」
「或許不是你捉到的?但是你殺掉它的。」丁芹又問道。
柳葉桃仔細想了半晌,連額頭上都冒出細細的汗珠來:「我記憶里真的沒有。」
丁芹目光透徹,但卻並未從柳葉桃臉上看出說謊的跡象。若果如柳葉桃所說,她並沒有殺過鶌鶋,那這隻鶌鶋的魂魄,又是為何而來的呢?
宅院外,白鴻已經找到了那隻隱匿的鶌鶋魂魄。
「鶌鶋。」白鴻喚道。
鶌鶋的魂魄隱在一棵樹上,它看著下面的白鴻,並不做聲,目光警惕,它能夠從白鴻身上感受到很厲害的氣息,只是因為並未感受到敵意,所以才沒有直接逃跑。
「你飛不過我,我也不想把你怎麼樣。」白鴻半歪著腦袋抬頭看它,「我問你幾個問題,你回答就行了。」
鶌鶋也偏著腦袋看白鴻,片刻之後,小聲「屈居」的叫了一聲。
白鴻皺了下眉,口中發出幾聲鶴鳴。異獸也並非生來通曉人言,鶌鶋雖然有善記不忘之能,但若是以前鮮少接觸人類,不通人言也正常。
鶌鶋還是偏著腦袋,小聲又迷茫地「屈居」了一聲。
鳥類的語言並不相通,就像不同地方的人也有各自的方言一樣,但只要生了靈智,就不難學會幾種其他鳥語的意思,鶌鶋的語言很特殊,白鴻大概能明白一點它的意思,但卻並不會說它的語言。但只要鶌鶋能夠聽懂她的意思,那也就足夠了,她又換了幾種鳥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