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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聲也都跟著停了。班主急慌慌地衝上台來,臉色瞧著還鎮定,卻不停地滲出汗珠,密密麻麻的從臉上淌下來。他手上捧著一個香爐,點燃後放在地上,直接在戲台上衝著台底下跪下了。
「小兒無知,冒犯了諸位……」
上邊戲班的人都以為是小笙不知怎麼得罪了有應公,下邊兒的有應公們也在議論紛紛:「怎麼了這是?」
「瞧著好像是那小孩兒生魂離體了。」
「你乾的?」
「你放屁!跟我有啥關係!我不一直在這兒聽戲嗎?」
「誰幹的?別鬧了!大伙兒還等著聽戲呢!」
「不是我呀!」
「也不是我呀!」
……
他們都各自相熟已久,很快確定了確實不是自己等人下的手。
那就是有外人做的此事了?
「誰幹的?!」
諸多有應公紛紛擼起袖子準備群毆。
自他們學會了明燈法,把這附近的孤魂野鬼紛紛歸順到自己這邊兒後,這方圓十里地就沒有他們的對手了。這哪冒出來一個敢在他們地盤兒撒野的?還趕在正結尾的時候鬧出來!卡人結局喪心病狂令人髮指!
「先把人小孩兒生魂送回去,不然一會兒該出事了。」
「對對!」
就這一會兒,台上班主的頭都快磕腫了,忽覺身邊一冷,飄忽的說話聲緊貼在他耳根響起:「不是我們做的。這事兒我們給你解決了,你們留下來再多給我們唱兩天。」
「好、好……」班主連連答應,感覺那股陰冷離開了自己身邊,才抬起頭,茫茫看著台下。他視野里好像有一層灰濛濛的霧,似有綽綽人影,流水一樣分散開來——還有一個好像是從樹上下來的。
他們本來肉眼凡胎,看不見離體的生魂,也看不見鬼神,但這一場唱的是陰戲,戲台周圍陰氣最重。他們這些會唱祭神戲的,也多多少少會些民間的護身把戲,只要不犯忌諱,一般也不會出事,不怕陰氣襲身。但在這樣的環境裡,就容易看見些什麼,偶爾在台上瞧見了空蕩蕩的台下似有人聚,只當沒看見,繼續唱下去就行。習慣了,也就不再怕了。
他卻是頭一次,被台上給嚇著了。
緩了一會兒,班主啞著嗓子對旁邊的三徒弟道:「雲停……扶我一把。」
小笙的生魂站在戲台上也不老實,晃晃悠悠地抬腳往前走,都快掉下戲台了。他們也攔不住。
就見一個模模糊糊的影子靠近到小笙身前,亮起一圈朦朧柔和的光來,這光好像吸引了小笙的注意力。
那影子見小笙停了下來,就慢慢往旁邊走,把小笙引到後面去。
等下了戲台,他們就瞧不清那個影子和小笙的生魂了,只隱約有點感覺。走到後台,正看見小笙倒在坐墩旁,手邊兒還散著一本畫冊。
班主被三徒弟雲停扶著急急忙忙趕過去,手往小笙鼻子下面和手腕上分別一搭。
還好,人還活著,就是體溫有點低,呼吸和脈也有點弱。
班主瞧向模糊感覺有應公和小笙生魂在的地方,一臉的希冀祈求,推開雲停扶著自己的手,深深拜下去。
這邊兒有應公把小笙的生魂引到他肉身旁。他是廟裡諸有應公中點燈法修得最好的一個。他們這幫鬼修,被人當做鬼神來拜,實際上大多還是陰氣不能自控的陰魂。小笙離體的是生魂,又是個小娃娃,跟他們接觸多了,難免要病上一病。用明燈法來引他更好些。
小笙的生魂狀態不太對,尋常人生魂離體時,固然會顯得腦子不太好使,卻也可以溝通。但他在試圖與小笙的生魂對話時,小笙卻沒有任何反應。他只能以心焰的光芒把小笙引過來。
此時見到了自己的肉身,小笙的生魂終於有了點反應,他本能就想回到自己的身體裡,但躺下之後,卻又直直地起來了。他的身體和魂魄還是分開的。小笙終於急了起來,反反覆覆地躺了又起,卻怎麼都回不去。
有應公也迷惑起來,他手上纏著心燈的光,對著小笙的魂魄一推,強行把他往身體裡栓。可是他一鬆開手,小笙的生魂還是離體的。
那邊兒班主和其他人都還滿臉希冀地看著呢。
壓力很大。
有應公愁眉苦臉。這情況不對啊。
自從梁國的那些邪修都被玄清教滅了個乾淨、玄清教自己也被滅了後,他們這座萬應公廟就被附近的居民們挖掘了出來,有各種非常人所能解決的事情都會來找他們。他處理生魂離體的情況也不是第一次了,一般推回去就好了呀。生魂和自己的肉身自有聯繫,怎麼會回不去呢?
說起來,小笙的生魂離體也很詭異。他們這一群有應公可全都聚在戲台前看戲呢,戲台後好端端的小孩兒怎麼就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出事了呢?
見他這會兒瞧見自己的肉身,生魂神智似有清醒,有應公拉住他問道:「別忙了,小孩兒,我問問你,你是怎麼生魂離體的?」
小笙都快急哭了。他這會兒已經慢慢想起來自己是被有應公帶回來的,不太怕他,帶著哭腔道:「我……我不知道啊……我就坐在這裡,我沒有亂跑,我、我看見了一隻蝴蝶,然後就、就不知道了……」
蝴蝶?
「什麼蝴蝶?」有應公問道。
「很漂亮的……」小笙抽抽噎噎形容著自己看到的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