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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梅和鶌鶋一個生前是因為沾染人氣有了靈性的凡蛇,一個雖是天生靈獸神通卻弱得可憐,現在受姐妹倆供奉,只是慢慢走上一點家神的路子。不過對於凡人來說,還是能夠解決一些小問題的。
隨著大劫愈演愈烈,此地地神與護法漸漸也顧不上城中諸多瑣碎之事了,見烏梅和鶌鶋還堪能一用,乾脆就讓她們立了個小招牌,城中若有人遇到不慎沾染陰晦無法安眠之類的小事,她們也能解決。
城鎮中如她們這般的小仙家也有不少,鎮民們見到招牌上有地神之印,便知曉這是過了明路、可以信任的——就算真的被坑了,也可以跑到地神廟裡去告上一狀嘛。
小仙家們招牌雖小,作用卻重,蛛絲馬跡便是從這種種不起眼的小事當中泄露出來的。
柳葉桃身旁的花嬸還是紅著眼圈,整個人繃得緊緊的。她是個身材幹瘦的婦人,臉色粗黑,手有厚繭,衣服肩膀處有打了許多次補丁的痕跡,新的補丁上也已經被磨出了兩道印子。這是常年背著重籮筐的痕跡。
花嬸是個山民,居住在隋盧兩地邊境之間——那裡山勢複雜,兩國誰都沒有占據,就算作一處沒有君主的領地,但山民們時常會來到兩地邊境的城鎮中換取物資。這在兩國邊境的守衛中都有記述,不是熟識的面孔不會許進,新人也必須要得老人帶著走過幾次,才能單獨來。城鎮中全是世代居住互相熟識的街坊鄰居,山民們每次來待了幾日、做了什麼,也都是大體能夠知曉的。
花嬸所在的寨子離盧國這邊的路更好走些,他們便更多的來到這裡。她與柳穿魚姐妹倆是舊識,不過她們卻不是在此城中相識的。此前柳穿魚和柳葉桃跟隨師父四處耍蛇賣藝,曾經路過花嬸所在的寨子,在寨中住過一段時間。
這次花嬸來到城鎮裡,原本也只是為了換取點東西,不想正碰見柳穿魚姐妹倆,於是就聊了幾句。
不想這一聊,就聊出了問題。
花嬸說,她在相鄰寨子的兄弟給她傳信,說是寨子裡來了個活神仙,能夠給人治病消災,想起她腿腳有疾,便使人帶信來,讓她過去一趟。
趕巧花嬸的兒子前陣子上山受了傷,花嬸心疼兒子,就讓兒子先跟人去了,自己先把家裡積攢的這些山貨帶下來換些東西,慢一步再去,也好供奉那位活神仙。
花嬸就把這件事嘮給姐妹倆聽。
姐妹倆聽著這件事就覺得有些不對頭。不是說這世上沒有心懷仁善,願意救度普通人的修士,這在大劫之前並不罕見,但在大劫開始之後,這樣的修士就少了許多,等到天人五衰降臨、怪異橫行之後,會這樣做的修士就更少了——他們得先確保自己能夠活下去,此外,怪異之事遠比這些要嚴重得多。
可她們也不敢確定,於是柳穿魚就請鶌鶋幫忙去瞧一眼。鶌鶋雖弱,好歹也是異獸之魂,往來迅捷,氣息隱匿。
鶌鶋回來之後,就帶來了一個不大好的消息。
鶌鶋倒沒看出來那個「活神仙」有什麼不對頭,那個「活神仙」氣息看上去蠻正常的,就是做的事情不大正常——他之前救完了人,現在就要收幾個人做「仙童」「仙侍」了。
寨民們在之前的事情里已經對這位「活神仙」積累起來很多信任,竟然不覺得有什麼問題。
柳穿魚把消息遞給了地神廟,地神身有職責,不便離開所轄之地,恰好有一位鬼神監察使巡遊到此處,便接過了此事。
……
山寨中,鬼神監察使仲祁正在給附近的村寨一一布置上示警陣法。
仲祁的臉色不太好看。那個怪異從他手中逃脫了,仲祁一路追逐到山林中,卻突然失去了怪異的氣息,他來回尋找幾次不見其蹤影后,因為顧念著村寨的情況,只好回來。
那怪異被他一道雷霆劈中,已是受了不輕的傷,氣息散亂,怎麼可能突然這麼徹底地隱匿好了氣息?
但仲祁身上負有職責,還要巡遊其他地方,不能在這裡長期逗留,只能先布置上陣法,若有示警,地神便能遣護法來看。
事雖如此行,仲祁卻也知道,再想找到這個怪異就難了。怪異四起,地神本已十分忙碌,不可能遣護法長期逗留於轄域之外。這裡的怪異已被驚動,就算再來時觸動了示警陣法,也足以在護法趕來前逃之夭夭了。
想著那莫名消失的怪異,仲祁心中還是有所難安。他在處理好幾個陣法之後,對寨民們道:「你們若有能力,還是儘快遷到城中吧。」
但話雖如此說,仲祁也知道這很難。若是能夠輕易遷走,他們早就離開了。山民們一輩子都在靠山生存,所有家當也都在大山里,若是離開了大山,他們該怎麼生活呢?
仲祁心下暗嘆,大劫之中,眾生皆苦。他所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
石逢在山洞中小心躲藏了許久,他知道自己的情況,那監察使一道雷法將他傷得不輕,若非羅教秘術,他就死在這雷法上了。可他也很難再收斂好氣息,而且他後來以秘法逃脫,傷勢愈重,無法遠遁,只能在就近尋找一個地方先藏起來。但他感覺得到,那監察使已經追到了附近……
石逢心中忐忑不已,然而過了許久,那監察使竟然都沒有找過來,又過了一會兒,竟似放棄了一般,氣息逐漸遠去。
他謹慎地又等待了許久,不見那監察使回來,才緩緩鬆了一口氣,手指一扣,鑽入地下,按住一個藏在土裡的蟲。泥土中的蟲子才掙扎了一下,身體就迅速乾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