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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什麼看!」於老漢一個腦瓜崩敲在小二頭上,「走走走!下山去!」
小二委屈地揉了揉腦袋:「爺爺,我們不去拜吳侯了嗎?」
「改天再說。」於老漢轉身就要往山下走。
小二忙跟著攙上,下山路難走,於老漢雖然身體健朗,但還是小心些好。他一邊扶著於老漢,一邊問道:「那這些祭品怎麼辦?」
於老漢一眼就看出他的心思,瞪眼警告道:「自己留著吃!你可別想著去看熱鬧,我告訴你,不是什麼熱鬧都能瞧的!」
小二應了,又忍不住問道:「爺爺,為什麼不能啊?」眼見著於老漢的手又抬起來要給他腦瓜崩,忙補充道,「我不去,我就好奇問問!」
於老漢哼了一聲,也不說話,一直等到下山了,才慢慢說道:「興豐觀……和吳侯的關係可不好啊……那幾個學生要是想請興豐觀的道士說合,可就是請錯人了。要麼他們就是根本沒想說合,是想逼著吳侯低頭……」
「怎麼可能?!」小二瞪大了眼睛,「吳侯那麼厲害,怎麼可能低頭?」
「吳侯的性格,當然不可能低頭。」於老漢道。
「興豐觀和吳侯有什麼仇啊?」小二好奇問道。
「這就要從吳侯廟建立的時候說起了。」於老漢找了塊平整的大石坐下歇息,才繼續道,「在吳侯廟建立之前,你知道咱們這地兒是拜誰嗎?」
小二愣了一下:「吳侯廟之前?我們還拜別的神仙?」
於老漢哼了一聲:「腦子整天都不知道轉!吳侯是怎麼來的你不知道嗎?在吳侯之前,咱們這兒就是城鎮了,可不得有庇護嗎?」
小二反應過來,問道:「是興豐觀嗎?」
於老漢點了點頭,道:「不止興豐觀,還有些別的神仙,但興豐觀是最主要的。」
「那吳侯是……」小二驚問道,聲音越來越小。
「吳侯是把怎麼這塊地方搶下來的嘛。」於老漢道,「沒事兒,吳侯不介意我們說這個,不過興豐觀的道士們未必樂意聽,所以咱們離遠了再說……」
興豐觀所在之處,正是吳侯所庇護的轄域範圍之外。這並非巧合,若論起起源,興豐觀存在的時間比吳侯廟要早得多。
從普通人們的角度來看,當年之事,就只是因為人們畏懼瘟疫與火患,故而開始祭祀吳侯。但也有些人,能夠從當初的事情之下,窺見一點兇殘的真相,然後口耳相傳下來。
在已死之人的鬼魂現身,宣稱如果不供奉他便會發生瘟疫之後,人們最正常的反應是什麼?
有鬼魅作亂,人們正常的第一反應並不是直接順從其要求,而是請道士前來降服鬼魅。在當初瘟疫發生之時,縣城裡的人們也是如此做的。
他們向早已供奉多年的興豐觀請求幫助,興豐觀也十分強硬地出手了。吳侯要求人們轉而祭祀自己,這就是在搶奪興豐觀的香火供奉,於情於理,無論縣城中的人們是否來請求幫助,他們都不會不管此事。
「……興豐觀的道長們煉製了藥物分發給我們,說是生病的人服用下就會好了,沒生病的人佩戴藥物時常嗅聞藥氣,也能夠不再被瘟疫所感染。」於老漢講述道。
「開始的時候的確是好了,可是沒過多久,那些人就又全都復發了,而且症狀比以前還嚴重、還痛苦。漸漸的,有戴著藥的人也感染了疫病,有些體弱的,直接就死了。大家都很害怕,於是就有人私下開始偷偷祭祀吳侯,然後他們的病就好了。」
「其他病人看他們的病好了,自然就會去問呀,你們是怎麼好的呀?然後那些人就偷偷把辦法也都告訴其他人了。」於老漢緩著氣慢慢說道,「當時大家都感覺這樣挺對不起興豐觀的道長們的,誰都知道,吳侯受了香火祭祀,肯定會比以前更厲害,道長們不就更難對付他了嗎?可是生病的人多遭罪呀!幾乎每天都有人蒙著布被從醫館裡抬出去。」
「是人都怕死,於是雖然明面上沒有,但私底下也就都開始祭祀吳侯了。這片地方,明面上雖然還是興豐觀的信眾,但其實已經是吳侯的地盤了。」
「啊?這……可是……吳侯……」小二接受不了似的張大了嘴巴,囁喏了半天也沒說出個完整的句子。
於老漢嘿了一聲:「這就受不了了?這些吳侯廟前的大石碑上不都刻著嗎?」
小二沉默不語,可是看著石碑上的故事,和親耳聽著於老漢講述的感覺,是完全不一樣的。石碑上的故事好像話本上一樣,離他很遙遠,但爺爺講的,卻好像離他很近。
「想那麼多做什麼,現在吳侯不挺好的嗎?之前又是旱又是蝗的,咱們這兒一點事兒都沒有。」於老漢從大石頭上起身,慢悠悠地往回走,「人吶,不要管太遠的事。年壽就那麼長,想管也管不了,還一直去琢磨,非把自己氣死不可。」
於老漢從祭品里剝出一個栗子,塞到孫兒嘴裡:「來,甜嗎?」
小二悶悶地點頭,攙著老漢慢慢走遠。
當年之事,於老漢所講述的,也只是他祖輩所瞧見的、想到的。但在普通人瞧不見的地方,興豐觀與吳侯之間,還有著更兇險的爭鬥。
興豐觀解決不了他散布的瘟疫,那就解決吳可忌吧!把他擒了,逼問出解法了,事情也就了解了,還能順帶收服一個大鬼。倒是應了他吳可忌的名,剛死沒多久,就能夠散布這麼大的瘟疫,嚴重到連他們都難以解決。若是不能,那殺了他,差不離也能解決這瘟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