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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漓池並未阻攔,似是懶得理會,更多的修士離開了這裡。
大青蟹氣勢洶洶地看著他們,很想攔下幾個,但顧忌著漓池並沒有阻攔,也只好憋著氣,一雙眼睛浮在波浪上,瞪著那一道道流光,似是準備一一記個清楚。
「你們不回去嗎?掩藏身份擅離職守,不怕被發現了奪去轄域嗎?」漓池道。
在淮水神君被罰之前,將各個河段與支流都交給不同的部下掌管,如今兩千多年過去,有的舊部已經消亡,所掌河段亦落入他人手中,便如九曲河後來落入那喜歡生祭的河妖手中;有的離得太遠,來不及趕到這裡;還有的不願前來,或是有其他顧忌,或是已經離心。如今聚集在這裡的水族大妖,都是對淮水神君最忠心的舊部。
「我們自然會回去,但不是現在。」巨鱷化作一個鐵甲悍將,沉聲說道,「閣下手中的蜃妖可否予我等一觀?」
那蜃妖幻化的淮水君府與真實的淮水君府幾乎一般無二,否則也不會使他們這些神君舊部同樣上當。若非真正見識過淮水君府與其護陣,是絕無法幻化成這般的。
漓池隨手將蜃妖拋了過去。
蜃妖修為已被封禁,落入巨鱷掌中。
「果然是你。」巨鱷幽黃的目中冷意更沉,問道,「你曾經也是神君座下護法神,千餘年前突然消失,我等還尋找了好久。如今再見面,為何卻要做這等事情?」
蜃妖厭倦地開合了一下:「你殺了我吧。」
巨鱷目中森寒:「你以為我會念著舊日情誼不肯殺你嗎?」
「你當然不會。」蜃妖說道,「但我什麼都無法告訴你。」
巨鱷冷笑一聲,正待說什麼時,漓池的聲音悠悠傳來:「不必問了,他已經被煉做了蠱,什麼都說不出的。」
「你……」巨鱷看著蜃妖震驚張目,蜃妖的修為並不差,什麼樣的人才能將他捉住強行煉蠱?
「是誰做的?!」
蜃妖不答,這本就是他無法說出口的事情。
巨鱷也反應過來了,他沉默片刻,又問道:「今日之事……是你自願的嗎?」
蜃妖冷笑一聲,笑聲蒼涼中蘊含著悲意:「對如今的我來說,自願與否又有什麼區別嗎?你何時這般軟弱了?我若是被逼無奈的,你便會放過我嗎?你放得了我嗎?不怕告訴你,我的確不想殺你們,但這次以淮水君府布局的機會,也是我苦心爭取來的!」
巨鱷看向周圍的水族,他是他們當中修為最深、資歷最長的一個,他們每一個都認識蜃妖,在神君被罰之前,他們是一同戰鬥的袍澤,在神君被罰之後,他們一同在淮水中互相扶持。
現在,這些由他帶來的袍澤已經各個帶傷,還有些已經……再也無法起來了。巨鱷身上蒸騰出殺氣,幽黃色的豎瞳卻愈發暗沉,他抬頭看向漓池,蜃妖雖與他們有關,卻並非他們捉到的。
「你們隨意處置。」漓池平聲道。
這蜃妖的來歷他已經知曉了,蜃妖,與食夢貘同為幻夢之屬。他身上有著玄清教的氣息。在水固鎮作亂的那隻食夢貘,並不是玄清教第一個試圖祭煉的蠱。
巨鱷垂眼看向掌中蜃妖,幽黃的眼中看不出什麼情緒:「我給你個痛快。」
「謝謝。」蜃妖說道,那聲音似是不甘,卻又似解脫,「你們……小心梁。」
「知道了。」巨鱷手掌收緊。
鱗甲與貝殼相擊,發出刺耳的聲音,像是嘆息,又像是悲鳴,些許碎片從指縫間落下,被江水一衝,眨眼就不見了。
巨鱷沒有說話,等到最後一點碎片也被江水帶走後,他抬起頭,對漓池鄭重一揖:「此事已了,我等當回。」
說罷,很是利落地轉身離去。他猜得到,漓池或許知曉是什麼人將蜃妖煉做了蠱,但他同樣清楚,這種事情不是他強問就能夠得到答案的,他現在也未必就適合知道答案。
蜃妖的修為原本與他稍差一籌,如今卻已經可以掌控嗔怒毒火,將所有人陷入其中而未有所覺。做出這樣事情的人,不是他現在可以對抗的。
他現在所最該做的,是守好神君交給他的河段。
一個個水族同樣離去,大青蟹一直拖到了最後,在謝過漓池的救命之恩後,卻沒有立即離開,一雙黑眼直瞪瞪地看著漓池。
「想問什麼就問吧。」漓池勾了下嘴角。
大青蟹立馬憋了很久似的吐了個泡泡,問道:「您既然是神君的朋友,為什麼要放那些覬覦神君府邸的人離去?」
「這個啊……」漓池似笑非笑地抬眼看了看虛空,「他們已經深陷劫中,今日所行,來日必受果報。」
因為他們已經落入了執掌因果的神明眼中。
大青蟹一下子舒服了似的動了動鉗子:「我是召湖中的蟹將軍,您要是哪天去到那兒,我招待您!」
他又看向老龜,老龜並非淮水神君的舊部,他只是多年之前被孟懷隨手救下得授功法,並不像他們有安穩的去處。
「你傷得太重,不好再獨自修行,不如去我的召湖之中?」大青蟹問道。
「不急。」開口的卻是漓池,「他身上有一段因果,若能成就,大有益處。且讓他跟我一段時日。」
大青蟹看了看老龜,見老龜沒有拒絕的意思,道:「也罷,你日後若有需要幫忙的,也可去找我,我先走了。」說罷沉入江中,一路橫行也不見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