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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初年試探過後確定沒有辦法從飛英這裡得到什麼結果,也不失望,猜不出來也罷,反正這枚棋子已經落到他手中了。
同樣被困在詭面當中的石頭雖然一直在以點燈法遏制鬼面,卻也同樣聽到了別初年所說的話,心神受到擾動之下,心焰明滅不定,與詭面之間的平衡霎時變得岌岌可危。
「慢來,定心。觀心如明鏡,念頭所過皆如流影,雖倒映其中,卻不能擾動鏡面……」別初年的聲音像清泉一樣流淌,指點著石頭如何穩定住心焰。
石頭依言而行,繁雜的心念在別初年的聲音中像沙石一樣慢慢沉澱到心底,澄明出一片如明鏡的心湖,竟隱隱感覺可以反制詭面。
「你……」石頭隱藏著力量,只維持著與詭面之間的平衡,驚疑道,「你也懂得點燈法?」
別初年笑了一聲,若有深意道:「我為什麼不懂呢?」
石頭心中靈光一閃,驚道:「你是那個!那個算計了先生的人!你是別初年!」
在他和先生離開六英城之前,柴火受人蠱惑欲害先生,那人留下的姓名便是別初年。他很了解先生,也很了解明燈教,在柴火用他所給的陣法困住仰蒼時,石頭也同樣被困在陣中,他滾落在地,被一股靈光定住。那道靈光的作用絕不只是為了定住他!所以他才會突然出現在詭面當中,所以他現在落到了別初年的手中,這才是那個陣法的真正目的!
別初年從詭面中抽出一段夾雜著零星記憶感受的神魂之力,隨手把那段神識力量丟到虛空不知哪裡去。飛英和石頭失去了部分神魂力量,只得全力對抗詭面,又回到了之前的平衡中。他的隱藏被別初年輕易看穿破壞,卻不敢生出絲毫怨恨。
別初年含著笑。只為了給仰蒼送個答案就跑一趟,這不是他會做的事。一件事不必只有一個目的,仰蒼重情,情惑人心,遮了他的眼,他還有得學呢。
別初年悠然把玩著手中的詭面,絲毫不在意他同僚的處境。
……
偶師使正在被赤真子追擊。她一直在逃,從沒有試圖反擊過,這並不是因為赤真子強到她連反抗都做不到,而是因為赤真子手中有一件極克制她的東西。
赤真子從塗山而來,他此次離開點蒼山,就是為了處理塗山中的不肖子弟。塗山陰大人給了他兩個幫助,一是這些不肖子弟的大致方位,二是他們判罪卷。
身為塗山氏之祖,又有點蒼山的卜算相助,塗山陰本來可以直接確定每一個塗山子弟的所在。但這些叛出塗山的不肖子弟轉投到了渾沌門下,有渾沌的力量干擾,赤真子只確定得了大致方位,卻不能直接找到他們。
正好赤真子要去安頓吳侯託付給他的諸多鬼神,他同門又卜算出使吳侯身亡之人與他這一趟的任務有關。他索性便先處理害死吳侯的仇怨,也可由此來尋線索。
赤真子在月娘的指引下找到了吳侯座下諸多鬼神的藏身處,在發現玄清教對他們異常的關注與搜捕後,赤真子將這些鬼神送走,藉此布了個局,在荒村中耐心地等待著。
他等到了殺害吳侯的兇手,也等到了此次任務中最重的一個塗山叛逆——二者竟是一個人。倒為他省卻了工夫!
塗山規矩嚴苛,自修行起便要立誓。這幾個叛逆藉助渾沌的力量遮止了背誓之果,但有塗山陰親書的判罪卷在,一條真實的罪名便是一重壓制。偶師使正是感覺到了判罪卷的存在,所以才當機立斷地逃走。
偶師使不愧是玄清教中六使之一,竟能在赤真子布下的絕殺之局中以飛英替命、捨棄詭面換取一線喘息、強破困陣,於瞬息之間逃了出來。
但任她百般掙扎,如今也已到了絕境。她的傀偶已經用盡,也再無可用的底牌,赤真子卻仍緊緊跟在她身後,半點不曾甩脫。
道音雷鳴乍起,震得她神魂發痛,她在塗山陰親書的罪卷下如負山嶽,用盡了力氣才艱難避開赤真子的雷法,轉身卻見那要命的劍鋒已至眼前,緊縮的瞳孔里劍光驟然放大,已至近前。
「住手!」
一刃無柄柳葉刀飛射而至,生生挑開赤真子的劍鋒,劍意擦著塗山窕的臉頰而過,在玉白的臉上留下一道滲血的傷口。
胥桓的身影於柳葉刀後而至,強行挑開赤真子劍鋒的柳葉刀倒飛回他身側,另有兩刃柳葉薄鋒夾在他指間,鋒芒吞吐間寒煞蜇人。
他目光自刀身上掃過,眉頭緊緊結起——那枚柳葉刀刀身已經崩毀了大半。
胥桓緊盯著赤真子,目光沉凝殺意凌冽。這個灰衣老道不好對付。他於驚怒之中出手,已是全力而為,卻只堪堪將這老道的劍鋒挑開幾分。
他匆匆趕來,正看見塗山窕在劍鋒下絕望又不甘的眼神。他想起了他娘。宮中驚變那一日他才六歲,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就被拖進了老祠堂,他沒看見他娘最後一面,也沒看見他娘是不是同樣的掙扎與絕望,但他早已在千萬次苦痛的思慮中幻想了無數次。窕姨與他娘是同胞姊妹,她們生得一樣。他看見剛才那一幕,就好像看見了他娘當年的絕望。
他不會再讓窕姨出事。
胥桓指尖一動,兩枚柳葉刀劃出交錯的弧線衝著塗山窕急射而去,他人隨著柳葉刀一起動了,後發而先至到了塗山窕面前,查看她的情況。
赤真子的劍鋒已經再襲而至,胥桓頭也未抬探著塗山窕的脈,先發的兩枚柳葉刀自他耳際繞過,雙刃於腦後互錯斜撥,正好以巧力架開了再次襲來的劍鋒。之前硬抗了一劍崩毀大半的柳葉刀亦急斬向赤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