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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以為……我還以為……」澹臺甑沒好意思說下去,不過也鬆了口氣。他爹能帶著仨湯婆子去諫隋王,肯定是不想死的。他爹裹得比他都暖和!
「你還以為我要死諫?」澹臺柳道。
澹臺甑點頭,把他爹解下來的湯婆子自己抱著暖手,他聽人說他爹要死諫,嚇了一跳,出來時衣服都沒穿多厚。
澹臺柳恨鐵不成鋼地問他:「隋王下這命令正常嗎?」
澹臺甑搖頭。
「那她都不正常了,我死諫有用嗎?」
澹臺甑繼續搖頭。
「那我幹嘛要死諫?」都知道沒用了還白搭一條命,他蠢啊?
澹臺甑虛心挨罵,問道:「那您去幹嘛了?」
死諫都沒用,正常諫肯定也沒用啊,您跑這一趟圖啥?
澹臺柳看著遠方,眼神有點深:「我這一趟……」他搖搖頭,不說話了。
他這一趟不是來見隋王的,是來見阿鹿的。他覺得那小姑娘並不只是應不負用來擺著的,隋王是真的信她,從很久之前,他們議事的時候幾乎就從沒避過她,況且,以應不負的心智,她對今天的局面不應該一點準備都沒有。如果她有所預料,就該有所準備。
澹臺柳想著上次與隋王相見時的種種細節,長長吐出一口氣。希望,他沒有猜錯吧。
老頭子已經別無他法啦,最後能做的一件事,也只有引您自救了。
……
阿鹿回到殿中,殿中繚繞著辛熱的香,並不濃。這幾日王上的頭痛症似乎減輕了一些,香丸用得並不頻。
應不負斜切在榻上閉眼,一旁的老琴師手下琴聲舒緩,如泉水潺潺。
阿鹿悄悄走到應不負身側,像之前那樣替她梳頭皮。
「老大人走了?」應不負問道。
阿鹿應了一聲:「他同我說您最近下的王令不對呢。」
「他都說了什麼?」應不負問道。
阿鹿學了兩句,應不負打斷她,意興闌珊到:「算了,無非還是那些老話。」
阿鹿沉默不語。她學的不是老大人剛開始對她講的朝堂事,而是後面對她說伐盧是亂命的話。老大人前面的話是在告訴她發生了什麼,後面的話才是需要轉達給王上的。可這些話王上早已聽過了,是勸不動王上的。老大人既然知道,為什麼要讓她在對王上再重複一遍呢?老大人如果是為了讓她傳話,又何必先講解朝堂上發生了什麼呢?
阿鹿想起老大人是對她怎樣說的。他對她說「有話要同她講」,而不是「有話要請她轉達給王上」。
阿鹿只是對朝堂上的事情不感興趣,她並不是傻。她想,老大人不是要她做他與王上之間的傳話者,他就是在教她,先教她知道發生了什麼,再教她知曉伐盧的事情有百害而無一利,最後再告訴她……「這不是王上會下的命令。」她想到老大人最後對她說的那句話,心中沉重起來。
「王上,」阿鹿悄聲對應不負道,「老大人說您的王令不對,您為什麼要下伐盧的王令呢?」
「你不需要關心這樣的事情,不要多問。」應不負道。
她沒有斥責阿鹿,她的語調仍是平和的,阿鹿的心卻冷了下去。
王上從不瞞著她朝政上的事,王上甚至會有意教她,只是她自己不願意知道。她覺得這不是她應該學的事,她只要守著王上就好了。
阿鹿面色如故,手上仍一下一下穩穩地給應不負通頭。王上不讓她問,她就不問了,等到應不負睡下後,她悄悄離開殿中,向著勇勝塔直奔而去。
「……如果哪一日你發現我不對勁,就去找薛先生殺了他吧。」
她記著王上交代她的話。
王宮的門大開著,以待最近受了冬至前賞賜的人家入宮謝恩。有的是單純的謝恩,有的則會帶上一些東西,獻上或是書畫字帖,或是珍玩巧物,更有人直接帶了奇人異士來,要為王上獻一段有趣的表演。
昌蒲跟隨在一個前來謝恩的人之後。她是作為給隋王獻上表演的異士而進來的,在宮門處經過檢查後才被放進來,一切法器之類的物品都不可以帶進宮中。
昌蒲跟在帶她進來的人身後,她看上去平平無奇,一點也不引人注意,但心中卻並不像表現出來的那麼平靜。
她現在的行動堪稱莽撞,別初年的實力不是她能夠抗衡的,萬一被發現,她幾乎沒有反抗的能力。這不是她和仰蒼原本計劃好的安排,但他們已經沒有時間妥帖行事了。隋王下達伐盧的王令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再不想辦法阻止可就來不及了,因此他們只能冒險行事。
帶她進宮的人還在低聲給她交代該如何討隋王歡心,這是個小官,指望著能在隋王面前留下點印象,因此格外注重這個,來之前已經交代過不止一遍了,現在真正入了宮,又開始緊張,忍不住一遍接一遍地絮叨。帶他們前行的宮人只當沒聽見,穩穩地給兩人引路。
昌蒲安靜地聽著,小官卻忽然閉上了嘴,她感覺到小官與宮人都停住了腳步,正在疑惑的時候,就聽見宮人行禮道:「別真人。」
昌蒲心中一緊,她並沒有感覺到前面多了一個人。
小官已經堆著笑攀談上去了,他既想討好這位最近深受隋王喜愛的別真人,又害怕反招來厭惡不敢多糾纏,只好唯唯地講了幾句漂亮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