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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英看出了惡獸兇悍的原因,他竟膽敢以鬼神之神承擔怨煞之力,可使用怨煞是有代價的,只要等到吳侯的神智徹底被怨煞衝垮,這失了神智的惡獸就將殺意迷心不分敵我,到時候將他的目標引到城中便可。雖然可惜了這些人,玄清教並不想殺害這些普通百姓,他們還有用。但事已至此,也是沒有辦法的選擇。把吳侯的目光反引過去,一方面減輕壓力,另一方面,屠戮自己轄下的領民,怨憤反噬必將使他更快地走向消亡。
陣中已死傷無數,但這一力抵擋他們的惡獸也終於要撐不住了。他要麼放棄,要麼任由神智崩潰,在煞氣的侵蝕之下化作更強悍卻也更渾噩的怨戾大鬼。他會怎麼選呢?
城中百姓看著上空盤踞的猙獰惡獸與城外濤濤惡潮,一個個躲在角落裡瑟瑟發抖。
傷痕累累地惡獸仰空發出一聲暴虐的凶吼,惡氣充盈的雙目中徹底失去了最後一絲清明。飛英譏嘲地翹了翹嘴角。庇護一方的正神?不過都是同樣的貨色罷了。
復大人正在陣中牽引,試圖將惡獸的目光引向城中百姓。他強行突破惡獸的阻礙,攝來一個面色慘白的廟祝。利用這種失去神智的怨鬼,對他們來說易如反掌。
砰!
惡獸的巨爪繞過廟祝,兇狠拍上復大人的胸口。
飛英接住被惡獸一掌拍回來的復大人,復大人胸口已經凹陷了下去,飛英往他嘴裡塞了幾枚丹藥,兩人目光里有著同樣的震驚。
這惡獸的目標為什麼還是鎖定在玄清教中?!
持戒法……哼!數里之外,戴著詭紋木面具的修士遙遙看向場中,手指抬起,牽動無形的絲線,扯動惡獸身邊的怨鬼。
……
大青山脈,尚繼往遙遙回首望氣,那凶蠻的惡獸正緩緩傾頹。無數冤魂撕扯著他的軀體,以消自己冤死在疫病火災中又被鎮在吳侯廟底的苦恨。
惡獸似乎恢復了些許神智,沒有掙扎,任由那些冤魂扯落他的神魂。被救下的老廟祝顫抖著呢喃:「吳侯、吳侯……」
吳侯消亡了。
興豐觀的仇怨,竟以這種方式了結。尚繼往掩去眼底的些許複雜,回頭道:「走吧。」
第125章
「幫幫吳侯……」月娘祈求地看著赤真子。
赤真子面如古井,眼中卻流露出一絲難以抑制的悲意。他看著眼前鬼氣溢散的月娘,伸手為她穩定了魂體。她來尋赤真子,是拼了命的。
可是,吳侯要她來找赤真子,不是要向他求救的。他是要將自己的部下託付給赤真子。
吳侯受怨鬼所噬,那是他自己種下的因,他不會指望別人來替他分擔這果。在月娘找到赤真子之前,吳侯已經不在了。
但這並不代表事情就此了結。吳侯的確自己種下了必將結出苦果的因,但他的結果本不至於如此慘烈。他修持戒法,護一方天地,本來可以更柔和地承受自己的果報,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死在玄清教手中,赤真子甚至無法確定他的真靈保住了沒有。
赤真子在等,等點蒼山同門的消息。一點靈光自他袖中的石鏡上閃過,這是他請託同門中擅長卜算之道的修士幫他算的結果:吳侯的真靈還在,但也只剩下真靈了,且不知流落何方。
「師兄,你想為守一報仇嗎?」石鏡中傳來同門的詢問。
「報仇?他自己選的路,要別人給他報什麼仇?」赤真子沉著臉淡淡道。
「我算過了,害死守一的人和你這趟任務有交集。」石鏡那邊卻說道。
「知道了。」赤真子斷了通信。
他這趟任務代表點蒼山前往塗山,接下了塗山清理門戶之事。塗山陰大人助他推算出了那幾個叛族的塗山狐所在,赤真子在拿到助力之後,就主動告辭了。再不走塗山陰大人就要攆他了,他站在那就是在不斷地提醒塗山陰大人他是來幹什麼的——幾個她翻手就能解決的家務事,卻偏偏不得不讓點蒼山來處理。
既然與害死守一的人有交集,那他就順便查查好了。
……
點蒼山中。
「赤真子師兄生氣了。」才斷掉石鏡的戴冠修士嘆道。赤真子是點蒼山中有名的好脾氣。
「守一那個性子,難免如此。」另一個修士道。
自因自種,自果自受。可師出同門,你就不會讓人拉你一把嗎?
「大劫之中,他恐怕是擔心再把別人卷進去。」戴冠修士為吳侯解釋了一聲。
劫中混亂,誰也說不準,一個小小的水波也許最後就成了將人拖下去淹沒的旋渦。守一轉世成吳侯之後的種種事,點蒼山也是有心無力。點蒼山的力量一直被拖在冀地和大殷之中,如果說梁是渾沌以玄清教建立的前哨,那麼這兩地就是渾沌的大本營,大殷又占著人間正統,不是好應付的對手。
另一個修士嘆息一聲:「不知他的真靈現在何處……」
吳侯神魂不存,一切修為皆已成空,只餘一點連記憶都不存的真靈。可就連這點真靈,他們也尋不見了。
……
大青山首。
太陽星已西沉至天底,天邊排開溫暖的橙紅雲浪,山林的輪廓反射著金色的光輝,好像連冷冬的風都要變得柔軟。但這日落時的景色變幻最快,溫好的酒尚未變冷,金光就已經黯淡,留給東方的月輪散出清輝。
長陽坐在山頂,天色昏昏,他卻好像仍然是明亮的,兩汪酒水被盛在石盞里,一點真靈被護在他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