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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闕清雲力量失控,體內靈氣暴.動,氣勁傾瀉, 將她的身體割開數不清的傷口。
玉瀲心從未見闕清雲受那麼嚴重的傷。
這一切,都歸咎於鏡虛門的貪妄!
今日,它又故技重施, 在吞沒闕清雲部分神魂之後,又欲侵襲玉瀲心的魂魄。
同樣是奪舍,鏡虛魂骸與徐陽青有何不同?
不過受限於魂骸與靈嗣之間的生存規則,需玉瀲心親口答應,它才能將野心付諸行動。
尚且孱弱的肉身無法經由一次轉渡達成奪舍,一成魂魄之力,是玉瀲心眼下所能承受的極限。
當初闕清雲付出的代價,必定遠超於此。
玉瀲心陡然明白真相,魂識在拉扯之中絞痛,卻不及胸口撕心裂肺的苦楚。
任鏡虛魂骸如何魅語蠱惑,她像沒聽見似的閉口不答,眼神中卻充斥著噬血的冷光。
清艷絕麗的臉孔因其狠厲的神色略顯癲狂,她反手扣住金色魂獸的下巴,驅策所剩無多的神魂之力,施展魂符術法。
一股黑氣纏繞她的臂膀,在其肩頭化作巴掌大的饕餮魂獸。
饕餮成型之際便眼露凶光,張牙舞爪地撲到金色魂獸腦袋上,張嘴咬住它的眼睛。
金色凶獸陡然吃痛,不由嗚呼哀嚎,鬆開玉瀲心的胳膊,玉瀲心隨即一掌正中此獸面門,將其擊得後退數丈。
被饕餮咬下一隻眼睛,它頭上空缺一塊,汩汩向外冒著黑煙。
而那隻饕餮魂獸吞噬了金色凶獸的眼睛後,身體膨脹一圈,四肢緊緊攀附著身下凶獸的腦袋,尖利的爪牙又刺向另一側的圓睜的凶眸。
徐陽青魂魄之力雖強,但十大魂骸皆誕生自半神神軀,較之饕餮殘魄,他先天弱勢,被魂骸之力壓制,竟無還手之力。
趁饕餮將其制住,玉瀲心不退反進,並指成劍,氣貫長虹。
數道劍氣攢射而出,將徐陽青魂魄所化的凶獸斬作數段,饕餮爆發凶戾的咆哮,搶在玉瀲心之前奪走了大部分殘魄。
奪得三成分神境殘識,玉瀲心將之煉化併入魂軀,魂魄傷損立時恢復,神識撕裂的劇痛也隨之消失。
吞下徐陽青將近七成殘魂,加之此前陸續煉化吸收的大補魂魄,饕餮魂獸體型膨脹三倍有餘,那雙凶戾的血瞳也浮現出更具靈智的貪婪。
幽深晦暗的識海中,那道隱匿於暗處的強大氣息頗為躁動。
玉瀲心寧冒風險豢養饕餮,卻不應鏡虛魂骸的施捨,這舉動無疑相當冒犯,將那心高氣傲的魂骸徹底得罪了。
短暫的寂靜之後,黑暗中傳來一聲不屑的冷笑。
「養虎為患,你以為這樣就能逃脫宿命麼?」
玉瀲心睜開猩紅的雙眼,四壁籠罩戰圈的劍陣開始塌陷。
她從徐陽青破敗的屍體中抽回鮮血淋漓的胳膊,抹去嘴角猩紅,唇角勾起的弧度既冷艷又瘋癲:「你想吞噬我的魂魄,大可來搶,不達目的便冷嘲熱諷,是敗者才有的姿態,可真是很沒意思。」
話音落下,腦海中喧囂鼓譟的聲音徹底消失了。
玉瀲心譏嘲地揚了揚唇角。
什么半神魂骸,也不過如此,嘰嘰歪歪盡顯小人之態。
陣壁坍塌,煙塵四起。
待濃霧散去,玉瀲心直面三丈開外的青衣人影,隨手將徐陽青的屍身扔到穆玲兒腳下,冷嗤道:「徐陽青已死,現在,該輪到你了。」
穆玲兒呆立著,目光追隨迎面而來的黑影,伴隨噗通一聲悶響,最終落在腳下那張生機已逝的臉孔上。
徐陽青臉色蒼白如紙,胸口破開碗口大的窟窿,五臟破碎,六腑盡毀,未乾的鮮血沾了滿身,連魂魄之力也已消逝殆盡。
他作為一宗之主,想必也未曾預料,自己死後會如此狼狽。
滿地狼藉,遍染鮮血,穆玲兒忽的後退一步,瞳孔劇烈收縮,腦中飛快閃過一幕幕似曾相識的景象。
她的肩膀不住顫抖,像被無形的刀刃自胸中剜去一蓬血肉,刺鼻的腥風灌進心口,與額間濡濕的細汗交融,模糊了她的眼睛。
依稀記得很久很久以前,她曾見過同樣的血泊。
玉瀲心虛起眼,斜睨著她,忽的上前一步,壓低聲質問:「穆玲兒,你還記得穆湘麼?」
穆湘。
穆玲兒再退一大步,情緒激動地捂住雙耳,眼睛也倏然瞪大,空洞的瞳孔中漫上無邊血色。
被饕餮啃食的屍體露出白森森的骨骼,血肉模糊的臉孔在她識海中還原了樣貌。
恐懼日日糾纏,逼她發瘋,逼她發狂,最後化作一把大火,將過往全部燃燒。
寒意洶湧地漫上背脊,在她身後聚成一道漆黑的獸影。
「不是的,我沒想這樣做……」
徐陽青的死激起一段已被塵封的記憶。
她兩眼充血,密布猩紅的血絲,瘋瘋癲癲地大喊:「不是我!殺姐姐的不是我!」
獸影飛撲出去,絞住徐陽青的屍體,鋒利堅硬的牙齒咬碎骨骼時發出的咯吱聲足以叫人毛骨悚然。
穆玲兒眼觀這一幕,臉色刷白,身體抖若篩糠,恐懼吞噬了她眼中唯一一點光亮。
玉瀲心眸心晦暗,果真如她所料,穆玲兒根本控制不了饕餮,在那貪婪的巨獸眼中,她僅僅只是一個「聽話」的傀儡罷了。
周遭氣機驟變,失魂落魄的穆玲兒重新抬頭,眼神寂滅,充斥著壓抑如雷淵的毀滅氣息。